王金斗
今天當我又重溫“緊緊緊”的聲音,不由得使我想起小時候在這個農歷三月份的時節(jié),那時我們三個小男孩在圩里湖場上放牛,圩里三個小姑娘總是要我們三個小伙子在山上掐山桂花送給她們。
吃過早飯,牛被大人們牽到田里做田,我們從家里偷偷地溜出來,去小山丘上折山桂花,但我們相距很遠的地方就聽到“緊緊緊”的聲音伴著桂花的馥郁像熱浪一般直沖我的耳膜上撞擊,我的耳膜被這種聲浪撞得發(fā)顫;花香像錐子一樣鉆進了我的鼻腔。
“緊緊緊”是一種小知了,它只有小指甲那么大,有兩只透明的大翅子兩只小翅子,上面有無數(shù)的翅脈,形狀像大知了一樣,只是渾身是青綠色的。
聽母親說,“緊緊緊”只是叫日頭加緊照曬,曬得人懶洋洋地昏昏欲睡,當時我真想在“緊緊緊”聲中睡上幾宿。
有時候一棵矮小的桂花樹上有二到三個,很難發(fā)現(xiàn)它們的準確位置,我們躡手躡腳輕輕地走到它們身邊,伸著脖子,瞪大眼睛,還沒看清它。緊……飛走了。有時我們看準了,用兩只手往一起一合就逮到一個。
我們每個人都帶一束山桂花和幾個小知了,快速送到圩里她們三個人的手上,她們臉上的笑顏比桂花還“桂花”。她們把桂花放到鼻尖上嗅嗅說:好香!
的確,那時的小山丘上,山桂花特多,只要有一陣風順著吹,就能把山上濃濃的桂花香吹到村子里來,還能吹到每家每戶每個人的鼻子里呢。
后來每到這個時節(jié),她們就要我們掐山桂花送給她們,我們掐著送著,我們都在掐送中漸長漸大,似乎覺得自己的這種行為是友誼,又覺得更像是一種朦朦朧朧的初戀;而她們覺得含在桂花里面的是一種懷春。
一年的一天,天高云白,草長鶯飛,空氣宜人,和風柔柔地吹起,我們三個人手捧一束山桂花,送到她們三個人手里時,無數(shù)的蜻蜓在我們頭頂上盤旋,有紅的、黃的、麻的;乳燕在蜻蜓的上空飛來又飛去,咿呀咿呀地低唱;牛們甩著尾巴自由自在地啃食著鮮嫩的青草。
又是一年的一天傍晚時分,牛犇軛收工,我們每個人手里拿著一束桂花,荷包里揣著幾只小知了,騎在牛背上,趁著黃昏,踏著夕陽的余暉來到了湖場里。
是時田野里干活的大人們收工了,他們的肩上有的扛著鋤頭,有的荷著鏵鍬伴著黃昏,走在阡陌的田埂上往家趕。村莊里的炊煙裊裊升起,像一根根柱子,在徐徐的晚風中輕輕搖曳。一輪巨大的紅日不知是誰把她擱在了湖場西邊的地平線邊,把西天和大地燃成了橘紅,一波波紅色的霧靄沿著曠野膨脹著,蕩漾著,一不小心她就掉到地平線下……
于是,我們三個人就被她們三個人占據(jù)了,她們還說,牛一息,她們三個人就到我們三個人家里來了。
這些昔日往事,有人說往事如煙,而我卻說往事如歌,而它將是永遠塵封在我記憶庫里的一種銘記。
后來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們當中沒有一個人成為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戀人。
如今當我聽到“緊緊緊”的聲音時,我就想起那一幕幕童年往事,在我眼前飄忽,心里還有往日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