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玉麟
在公眾眼里,他是著名的橋梁專家、著名的教育家。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位慈祥、寬厚的父親。
1975年母親過世后,我就與父親生活在一起,陪他度過晚年。父親一生都在與橋打交道,橋幾乎把我與父親在一起的時間都給擠占了。父親常不在家吃飯,總是失約于我們。就算在家,也總是有人圍繞著他商量事情,所以在我眼里,父親實在是太忙了。
父親對大橋的感情很深,但在家里很少說起大橋的事。1987年錢塘江大橋建橋50周年,父親已年過90歲,但仍執(zhí)意要親自到大橋上走一走,當時他眼睛不好,坐在輪椅上??蓜倓偟搅舜髽蛏?,他堅持要下來走,還用手不停地摸欄桿,眼睛瞇著,使勁想看清楚什么。那天他特別沉默,好像思緒萬千,也許是他在回憶舊時一起奮戰(zhàn)的同事,也許是他在回想當初建設錢塘江大橋時的艱辛,也許是父親預感到這可能是最后一次走上這座他嘔心瀝血建造的大橋……
父親為人處事非常嚴謹,對我的要求自然也很嚴格,但從不嚴厲批評。為讓我學寫大字。父親買了好多大字報紙,我看到那么多紙,心想要寫到什么時候才能寫完呀,就偷偷把紙藏起來。父親知道后,哈哈大笑,而后耐心地指導我。
父親還特別民主。他自己是橋梁專家,可我們家七個子女,有搞文學的、心理學的、藥學的……就是沒一個搞橋梁的。父親說,一個人只有喜歡自己的工作,才能把工作做好。
記得高一那年“文革”開始,我失學了,到工廠當了一名普通工人,當時覺得很委屈?;丶液?,父親把我叫到房里,告訴我,“你是我們家第一個工人,是我們?nèi)胰说尿湴痢D阋欢ㄒ煤霉ぷ?,先做人,后做事,但也一定不要忘記學業(yè)”。那時,我白天在工廠工作,晚上回家就看書,看一些文學書。
我喜歡文學,可能也是受父親的影響吧。父親特別喜歡文學,最喜歡《紅樓夢》,每天放在枕頭邊,《紅樓夢》里的人物,一個個背得滾瓜爛熟,父親還喜歡莎士比亞的原版作品,喜歡聽京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