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紅
走進西柏坡紀念館,中國共產黨七屆二中全會期間留下來的一張張彌足珍貴的歷史照片,令人心馳神往。通過這些照片,中央第一代領導集體在七屆二中全會期間的工作、生活讓你一覽無余;看著反復播放的七屆二中全會無聲電影資料片,領袖們那栩栩如生的形象,豪邁瀟灑的舉手投足,不能不使你懷著感激去追尋為我們留下這些寶貴資料的攝影人。我曾親自采訪了兩位當年會場的攝影人,他們回憶了那段難忘的經歷……
看著無聲電影資料片,
蘇河清眼睛濕潤了
蘇河清,1920年生于廣東,早期工人運動省港大罷工領導人蘇兆征的兒子。大革命失敗后,中共中央把這個當年僅7歲的“紅小鬼”送到蘇聯莫斯科學習。1947年他從莫斯科攝影大學畢業(yè)回國,曾參加了定縣、正定、清風店戰(zhàn)役的戰(zhàn)地拍攝,全國土地會議、七屆二中全會等會場情景的拍攝。
2001年5月1日,蘇河清隨中央電視臺《蘇河清》劇組來到西柏坡,在七屆二中全會會址門口,他回憶了當年拍攝的一幕幕往事:
1949年3月,我當時正在石家莊,晉察冀軍區(qū)政治部電影隊隊長汪洋派我和兩位助手韓建文、韓德富到西柏坡執(zhí)行一次拍攝任務。當時只知道任務很重,根本不知道開的是什么會。那時我們電影隊連馬車也沒有,就坐著驢車拉著三角架、手搖拍攝機出發(fā)了。整整走了一天半時間才來到西柏坡。到后才知道是為中國共產黨七屆二中全會服務,心里又激動又緊張,激動的是能親眼看到毛主席等領導人,害怕的是怕完不成任務。
當時,我們用的是一臺法國制造的手搖式攝影機。攝影機用三角架固定在七屆二中全會會址門口。門口掛著一塊白布,代表們從房子后邊走過來時,工作人員掀開白布,代表們依次而入。那時還有這樣一個小花絮。當賀龍同志走過來時,可能只顧看攝像機,而走過了門口,又返回來。
當時會場沒有現在這么整齊,場內也沒有現在這么多凳子、椅子。那時都是臨時湊起來的,有小凳子、馬扎、椅子,規(guī)格不一,沒有座位簽,誰先來誰就在前排就座。毛主席在主席臺上講話講完了,就坐在主席臺右邊。主席臺上鋪著一張虎皮,是林彪從東北帶來的。拍攝會場是很困難的。那時不像現在一個人扛著現代化的攝影機,一拍就能完事。當時為了拍攝會場的場景,我們費盡了心思,最后想出一個辦法來,在開會前,我們從會場后門進去藏在幕布后面,把三角架穩(wěn)固好后,把幕布拉了個口子,把鏡頭部分從口子那兒探出去,來回搖著拍。當時屋里光線太暗,膠片感光又太慢,我便把速度由24改為16,借用西窗射過來的太陽光進行拍攝,所以資料片忽明忽暗,非常不清。我們在西柏坡拍攝了兩天,即3月5日、6日。
當我們在放映廳放映當年拍攝的無聲電影資料時,蘇老的眼睛濕潤了……
提起當年在西柏坡的事兒,
程默老人不再沉默
程默,1917年出生,江蘇丹徒人。1949年3月任華北軍區(qū)電影隊攝影師兼制作股股長。
2003年,我到北京征集文物時,采訪了這位老攝影家。他人如其名,不善言辭。在他愛人的幫助下,老人家回憶了50多年前那段難忘的歷史:
1949年3月初,中央要召開七屆二中全會,華北軍區(qū)政治部特別重視。政治部主任蔡樹藩親自抓這件大事。他要求電影隊隊長汪洋必須派一支強有力的攝影隊去完成這次任務。汪洋接到指示后,通過支部決定,立即派我和我的助手韓生義及蘇河清和他的兩個助手去西柏坡共同完成此項重任。
我當時擔任華北軍區(qū)電影隊的攝影師、影片制作股股長。接到任務后,我們于3月3日來到西柏坡。為了竭盡全力完成好這次拍攝任務,我設計了一套詳細的工作方案,當晚向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進行了匯報。
老朋友久別重逢,楊尚昆熱情招待了我。他向我詳細介紹了這次大會的主旨和任務、參加會議的領導、領導人來的具體時間、具體活動安排等等。最后他還指示,除了大會活動外,如果需要拍攝領導人的個人活動情況,要提前與他打個招呼,他會給我安排時間,以免我的拍攝計劃落空。直到此時,我才知道此次會議是中國共產黨七屆二中全會。我很激動,同時也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
3月5日,大會開始,我和助手即投入了緊張的工作。當時我們用的是一個艾姆小型攝影機和一臺從蘇聯買來的基也夫照相機,拍攝時交替使用。雖然當時的攝影器材及設備十分陳舊,條件很差,特別是那些過了期的膠卷,感光度很低。我想盡一切辦法克服,在拍攝技術上,采用通過攝影機降格的拍攝方法,使拍出來的照片既明亮又清晰,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由于拍攝工作得到了楊尚昆的大力支持,我計劃安排的拍攝會議鏡頭以及首長個人活動等工作,都非常順利。
大會從3月5日到13日,短短的9天時間,我們抓緊一切時間不僅為毛澤東、劉少奇、朱德、周恩來、任弼時等中央領導人分別拍下了他們進會場和作報告的許多照片,還利用會外時間為領導們拍下了一些生活照片,為他們留下了見證歷史的珍貴鏡頭。
這里還要特別提到,毛澤東在七屆二中全會上的三張照片:一張是大會主席臺的黨旗中間懸掛著毛澤東和朱德的照片,黨旗上除印有鐮刀斧頭外,還有“中國共產黨”的字樣。這一張是我在3月5日那天拍下的,這個會場背景是中央招待所所長陳心良最初布置的。第二張是黨旗中間,懸掛的是馬、恩、列、斯的照片,而毛澤東和朱德的相片分別懸掛在馬、恩、列、斯像的左右兩旁。這張是在會議期間拍的。因為第一天主席對會場布置提出批評:開會不要掛我們的像,這樣不好,應該掛馬、恩、列、斯的照片。第二天就掛上四位國際偉人像??纱蠹易h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說法不一,就又將毛澤東和朱德的像掛在兩旁。結果再次受到毛澤東的嚴厲批評。就在會議最后一天,根據毛澤東的提議,大會做了六條規(guī)定,其中第六條就是“不要把中國同志同馬恩列斯平列”。第三張是黨旗上面只有鐮刀和斧頭,沒有了“中國共產黨”字樣。這一張是我在毛澤東做大會總結時照的。這是會議期間大家討論的結果,大家認為共產國際的旗幟是鐮刀斧頭,我們加上“中國共產黨”不太合適,所以后來就不用有字的了。
大會結束后,程默又參加了解放北平以及開國大典的拍攝等任務。他愛人半開玩笑地說,每當回憶起這些歷史情況,程默總是不再沉默。
在西柏坡期間,擔任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副秘書長的童小鵬酷愛攝影,常常是相機不離身,因此也得以為我們留下了“毛澤東坐在躺椅上小憩”和“毛澤東與周恩來一起商討三大戰(zhàn)役作戰(zhàn)方針”等珍貴歷史鏡頭。這位攝影愛好者在他所著的《風雨四十年》中,簡要回憶了他在七屆二中全會期間的攝影經歷:“會議開幕時,經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批準,我與電影攝影師程默一起進行會場拍照。程默拍了不少照片。我當時正收到在香港工作的龔飲冰送我的16毫米的電影攝影機,就忙著攝電影,因為當時無法沖洗,進北平以后沖洗了卻又不知擱到哪里去了,真是個損失!”
60個春秋過去了,這些影像和照片成為了珍貴的歷史資料,歷史在這里定格,人們永遠不會忘記。記錄這些歷史的見證人和他們鮮為人知的經歷,也同樣不應被忘記。
(責任編輯汪文慶 劉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