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流連

我是你記憶中的鋸盆匠。還記得么？用耙釘將裂縫或摔壞的碗、盆修復(fù)的手藝，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近絕跡了。

那時候干這活計，是為了生活，可主顧們也需要我的手藝，畢竟修補碗盆的費用比買一個新的碗盆要便宜得多。

年輕人可能不會記得我干活的情形了：系著圍腰，戴著花鏡，將破碎的瓷盆碗對好茬口，用手拉的鉆在裂縫的兩側(cè)對稱打眼，再選擇相應(yīng)大小的，銅制或鐵制的耙釘，用小錘敲進去釘死，打上灰油膏做的膩子，擦凈試水，然后完工。

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這就是說咱的工具和咱的活計呢。其實我們那時候做活計，和那個時候人們的持家觀念、家庭條件、勤儉傳統(tǒng)是分不開的。一般的家庭都不富裕，一分錢都想掰成兩半花，對我們就有些苛求，包括價錢和手藝，有時鋦一個碗才幾分錢。那個時候，誰家孩子打碎一個碗，一頓打是難免的，那像現(xiàn)在，誰家碎一個碗，孩子不以為然，大人也一笑了之：“算了，歲歲平安啦。”

不知道別人怎樣，反正我對我家陳年的碗有一種感情，舍不得換，因為更多的時候它帶給你的是一種懷念。你們叫什么？對啊，“睹物思情”嘛。所以家里的器具，用的時間長了，就有了一種象征，它也在包容時間，時間在賦予它生命，它是會說話的。不信，你看那些古瓷器，你了解它的話，它會給你講許多纏綿悱惻或回腸蕩氣的故事呢。

唉，不只是人老了喜歡念舊，其實念舊不光是一種情緒，更是一種品格和人性。一個人不念舊，就不會尊重過去、尊重歷史。我聽人說過：“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我喜歡念舊，更喜歡給故朋舊友的生活充實些內(nèi)容。我的手藝是給念舊的朋友復(fù)員歷史的面貌，這工作夠偉大的吧。

說這些，多少人能理解呢？年輕人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希望，可是當希望破碎的時候，誰來給他們復(fù)原，誰來給他們再做一次努力的機會呢？就像那一只破碎的碗，怎么復(fù)原呢？前些天看媒體報道以青年戀愛失敗跳樓自殺，一些人在希望破滅后選擇輕生之路。看來我該把我的手藝傳給社會，讓大家都能像我一樣，將破碎復(fù)原，起碼讓它完整，別讓生命輕易地放棄。

許多時候，鄰里之間、朋友之間的矛盾就像盆碗的裂縫，不修補不行，遲早會徹底裂開的。必要時得有人給打上幾個耙釘，讓它牢固起來?，F(xiàn)在說建設(shè)和諧社會，需要在解決人際矛盾時用我鋦盆匠的手藝和技巧。往大里說說，聯(lián)合國都應(yīng)當讓我培訓(xùn)培訓(xùn)，再硬的碎碗片也得對上茬口，打正釘眼，這樣，在處理國際事務(wù)上不容易把耙釘釘歪，搞得總有地方漏湯了。

我得抽空練練嗓子，到更高更廣的地方去招攬新的生意，呵呵，“鋦盆鋦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