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發(fā)
李發(fā)強彝良龍海中學教師。有作品在《滇池》《邊疆文學》《青年作家》《廣西文學》《特區(qū)文學》《佛山文藝》《讀者》等刊物發(fā)表。
小偷登上從昆明到彝良縣的臥鋪車的時候,是下午五點五十七分,離發(fā)車只有三分鐘了。小偷把手揣在褲兜里,在車里晃了晃,找到了自己的鋪位。第一排的中間,下鋪,還不錯。盡管已經(jīng)到臘月,春城的天氣依舊很溫暖,車里有點熱,他把外衣脫了,壓在枕頭下,再把被子抱過來放在枕頭上,脫了鞋,躺在鋪位上,又把右手揣在褲兜里。
一個賣報紙的女人拿著一大摞報紙上來了,叫著“買報買報”。小偷看了她一眼,就知道的確是賣報紙的。小偷以前也干過賣報紙的事,不過他是借賣報紙在車上晃悠,找機會摸人的錢包。女人說兄弟買兩分吧,一塊錢。小偷側了側身,左手從褲兜里摸出一個硬幣,買了兩份報紙,一份《春城晚報》,一份《都市時報》,厚厚的。他點了一支煙,側臥著,左手拿著報紙,無聊地翻看。
車發(fā)動了,司機按了一聲喇叭。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人一手拖著一只小皮箱,另一只手提著一個小包上來了。小偷瞥了她一眼,長得還不錯,猜測她是一個外出打工回家過年的打工妹。臘月了,在外面打工的人都鋪天蓋地地往鄉(xiāng)下老家跑。小偷知道打工的人大多沒什么錢,有的人雖然看上去穿得洋氣,可也就只那一身衣服值點錢。他又瞥了那婦女一眼,又猜不準了。不太像打工的。頭發(fā)看上去很時尚,尤其是手里的皮箱和皮包,一看就是平常的打工妹不敢買的。小偷又想,大概是個小姐。雖然她的頭發(fā)沒有染得五顏六色,唇上也沒有涂口紅,衣服也穿得不露,可是憑直覺,他覺得她應該是一個小姐。小偷經(jīng)常在歡場混,各種各樣的小姐他都見過。
那女上車來,氣喘吁吁地說,飛機晚點了,我還以為車走了呢。她站在小偷前面,把皮箱放下,問司機:師傅,我的車票是23坐,在哪里?
司機說,就在你旁邊,第一排,右邊,靠窗的上鋪。
麻煩你啦。女人說。然后把皮箱塞到下鋪的床下,把包放到她的鋪位上,在車上扯了一個塑料袋,坐在小偷旁邊,脫鞋。小偷讓了讓身子,三心二意地瀏覽報紙。那女的轉過頭來跟他打招呼:你也是去彝良?小偷點了點頭,繼續(xù)看報。他早聽出來了,女人的是彝良口音,只是說起來不太自然,有的字音有點變調(diào)。
女人說,你是彝良的?
小偷又點點頭。
女人盯著他,表情有些驚訝,彝良哪里?
小偷說,龍海。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覺得你有點像一個人,可是你是龍海的,就一定不是了。
小偷說,像誰?
女人說,像我二姐夫。
小偷也笑了笑,說,我光棍一條,是想當人家的姐夫,就是沒人嫁給我。
女人顯得很高興:我是小草壩的,跟龍海挨著呢,我小的時候還去過龍海,現(xiàn)在都記不得是什么樣了,我都八年沒回云南老家了。一聽你說話,一聽到車里的人說彝良話,我就感到很高興。
小偷也有這種感覺,耳朵里全是鄉(xiāng)音,怪親切的。他說,你在哪里打工?
女的依舊顯得很興奮:我現(xiàn)在的家在山西絳縣,聽說過絳縣沒有?偏僻得很。我跟我丈夫都在江蘇的常熟打工,我們在電子廠做。
小偷想,嫁那么遠干嗎呢,可是他只是“哦”了一聲。
女的裝好鞋,蹭上了鋪。她把被子放在一邊,把包放在靠外的枕頭邊。剛躺下來,車就開動了。
臥鋪車開出昆明站,開出市區(qū),一會兒就上了高速公路。小偷把臉側過來對著那女的,不時悄悄瞅一眼。這次小偷不想作案,回家過年嘛,圖個吉祥,平平安安過個年就好。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了,年就過不成了。小偷這些年一直在外面混,也有好幾年沒回家過年了。他之所以瞅那女人,是因為那女人還受看。好看的女人多看幾眼,不犯法。
那女人在鋪上躺了一會兒,翻過身,拿起包,拉開拉鏈,摸出手機,又把包放在枕頭邊。她拿著手機,開始打電話。
姐姐,你猜我是哪個?……猜不出來?我是玉梅!前天我才給你打電話,你就記不得我這個號碼了?……你沒有存?……不會?你好笨!姐姐,你猜我在哪里?……我在班車上,我坐飛機來的,從上海坐飛機,到昆明下的,剛從飛機場出來?,F(xiàn)在我在從昆明到彝良的班車上,好親切哦,車上的人都是彝良的,說的都是彝良話,不像在飛機上,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南腔北調(diào)的。我好久沒有聽到這么多人說彝良話了,一上這輛班車,就像到了家里一樣。……坐飛機?暈,比坐班車暈多了,我是頭一回坐飛機。我以前坐班車也暈,現(xiàn)在不暈了,可是坐飛機暈?!??是啊,我一個人來,他在廠里嘛,走不開……是啊,娃娃也在常熟,跟著他爸呢?!蛔屛?guī)?,說是我們彝良的天氣冷,怕娃娃感冒,路也不好走?!裁??柏油路?什么時候修的?有沒有到我們村的車?……你問我?guī)c到?不曉得,我不曉得車要開多久,到了我給你打電話。媽在你們家沒有?……沒在就算了。沒電話不方便,我回去就給她買一個……我有錢,娃他爸拿了錢給我,還說哥哥結婚,我送五千。……就是嘛,八年沒回家了,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找不找得到路……姐姐,我給你們說,我是坐飛機來的,飛機上不準帶東西,所以我沒給你們買什么,一樣都沒買……
夜已經(jīng)暗下來了,路邊偶爾有路燈把車里晃了一下,車里又陷入黑暗。小偷又悄悄瞥了一眼那女人的包。包在枕頭邊放著,拉鏈沒有完全拉好,可是光線很暗,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東西。不過小偷想,她的錢一定就放在包里。
……本來我也來不了的,可是八年沒回家了……出來了?好快!……就是,人販子進班房都出來了,我還沒回過家?!匏墒裁??起初的時候恨,現(xiàn)在不恨。女人嘛,總得嫁人,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小偷知道了,原來這個女人是被人販子賣出去的,嫁了人,生了孩子,折騰了八年,現(xiàn)在才回家。
車開到收費站停下交費,天完全黑了。車里只有那個女人還在打電話,其他的人都沒有聲音。小偷剛才有點懨懨欲睡,這時候睡意全沒了。車一過收費站,又在寬闊的高速公路上飛快地跑起來。小偷悄悄翻起身,環(huán)顧了一下,只見到處都黑漆漆的。有點涼了,他坐起來,把被子理好,蓋在身上,開始睡覺。躺下身的時候,他迅速把那個女人枕頭邊的皮包拿了過來,躲在被窩里。沒有人看見,那女的還在打電話。小偷輕輕拉開拉鏈,把手伸進去。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摞鈔票。小偷暗喜,雖然沒數(shù),但是從厚度來看,起碼有一萬塊。他怕那女的發(fā)現(xiàn)包不在了,就把錢拿出來放到枕頭下,然后假裝起身理被子,迅速把包放回原處。
那女的仍在打電話。
……就是,哥哥都三十多歲了才討媳婦,我不回來參加婚禮怎么行?……是啊,其實我也不曉得那封信你們收得到不,我不曉得地址寫對沒有……收到三封了?……哦,我們沒在山西那邊,這幾年都在外面打工,經(jīng)常換號碼,你們當然找不到我……那天姐夫打電話來,把我嚇了一大跳??墒俏乙宦牽谝艟椭滥銈兪盏叫帕?,就知道是家里人打來的。姐姐你曉得不?接到電話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哭了一夜?!Σ豢??我高興!我以為一輩子看不到你們了,聽不到你們的聲音了!……早就想回來,就忙,走不開,一推就推到現(xiàn)在。后來知道哥哥要結婚,我就說啥都要回家看看……他不來,過年加班,工資多,他舍不得走,老板也不要他走……是,過了年再走。等不到十五了,忙?!憬悖阏f我回家,你還認得出我不?……我沒有變,一點都沒變,就是長高了點?!谝糇兞耍课矣X得沒變嘛,到死我都還會說家鄉(xiāng)話的……就是嘛,我走的時候還不到十六歲。哥哥有沒有手機號碼?我想給他打電話?!瓫]有?為啥不買一個?……買不起?都這么多年了,還跟以前一樣窮?……我沒有錢,你以為我很有錢?……坐飛機?那是他好面子,非要我坐飛機回來不可,而且后天晚上就是哥哥結婚的日子嘛,坐火車趕不來。我跟他都是在工廠打工,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不過他都安排好了,叫我除了哥哥結婚送的禮以外,你家的兩個娃娃一個發(fā)五百塊的壓歲錢,二姐家的兩個娃娃每個也發(fā)五百。再拿點給媽?!l(fā),怎么不發(fā),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來,又沒買什么東西,不發(fā)壓歲錢我還有什么臉?……有錢,我有錢,他說了,叫我回上海的時候坐火車……
小偷輕輕地把左手伸到枕頭下,摸了摸那摞錢。
……哥哥都三十幾了,怎么才娶到媳婦?……嫂嫂是個啞巴?怎么沒聽你們說起?哥哥怎么會娶個啞巴做媳婦?……什么?哥哥的右手不在了?什么時候的事?你們怎么沒給我說?……哥哥也出去打過工?……廣東?…什么黑工廠?把人的手都弄斷了,還一分錢也不賠?……這樣啊,那他現(xiàn)在干活還行不行?……
小偷的心猛然沉了一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小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經(jīng)沒了。
小偷從前不是小偷,他也去廣東打過工。他在工廠里做工,一不小心,飛轉的機器軋斷了他的兩根手指。老板付了醫(yī)藥費,卻開了他。他成天圍著老板,要老板補償。老板被死纏爛磨得心煩,就拿五千塊錢打發(fā)了他。他的手指沒了,別的工廠都不要他,于是到處混跡,進入一個盜竊團伙。團伙的老大見他的右手才三根手指,說你適合做摸錢包的。小偷于是刻苦訓練余下的幾根手指,果然做起事情來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
可是小偷因為少了兩跟手指,一直娶不了媳婦。他原打算在老家找個姑娘,可是姑娘們都看不上他。在外面雖然有女人說喜歡他,但他知道那是逢場作戲,他們喜歡的是他口袋里的錢,不喜歡他的手。現(xiàn)在小偷的心里癢癢的難受,他覺得那個斷了一只手的哥哥就是他。一個斷了手的人,能娶到一個媳婦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哪怕那個媳婦是個啞巴。
客車鉆進了一個隧道。不知道為什么,隧道里竟然沒有燈。小偷翻起身來,裝做是整理被子的樣子,又飛快地把那個女人枕頭邊的包拿了過來。他悄悄從枕頭下摸出那一摞錢,把錢放進去,然后跪在鋪位上,把被子提起來抖了幾下。就在他抖被子的過程中,那只皮包又回到了女人的枕頭邊。
小偷重新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躺在床鋪上,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很快。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偷了東西,又把它還回去,這還是小偷嗎?而且,那些錢少說也有一萬塊!
小偷也沒什么錢,現(xiàn)在身上只有幾百塊。雖然平素偷到的錢不少,但是花得也厲害。本來他沒打算回家過年的,昨天他還在大理呢。要過年了,另一個小偷說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東西,約他一起去搞,掙點過年錢。那個小偷說,他發(fā)現(xiàn)一個小區(qū)里有一家人養(yǎng)了一盆蘭花,那盆蘭花起碼值三萬。半夜時候,他們就潛進了那個小區(qū)。蘭花在三樓,他們順著下水道管爬上去,用鉗子夾開防盜網(wǎng)。主人發(fā)現(xiàn)了,大喊抓賊。他們趕緊跑,又順著下水道管子滑下去。由于兩人都急于逃跑,就爭著抱下水管道。他抱著管道還沒劃到地上,同伴卻沒抱穩(wěn)管道,從上面摔了下來,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樓上的人追了下來,他也顧不得同伴了,撒腿就跑。同伴被抓住了,雖然之前他們就有過約定,不管誰被抓住了,都不能供出另一個人,可是他還是不放心。要是同伴供出了他,他就只有在看守所過年了。于是他跑到車站,買張車票就坐到了昆明,又馬不停蹄買了回家的車票。
小偷的家里只有老父老母兩個人。大哥分家出去多年了,二哥在浙江打工,說不好買車票,又貴,不回來過年了。小偷想,自己身上只有幾百塊錢,過了年還要走,那是要用做路費的?;丶疫^年,總要拿點給父母,春節(jié)期間還要玩,賭錢,抽煙,還需要錢,總不至于回到老家還偷吧。兔子不吃窩邊草,這是行規(guī)。要是把老路斷了,這輩子就沒臉回老家了。一想到這些,小偷又后悔了。自己就是個小偷,還做什么好人呢。他看了看那個女的,她還在打電話。昏暗中,那只包依舊安靜地呆在一邊。小偷又輕輕坐起來,一伸手,那只包又到了他手里。他躲在被窩里把錢摸出來放好,拉好拉鏈,把包悄悄送了回去。
女人依舊在打電話,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發(fā)生的一切。
……姐姐,怎么了,信號不好?……要沒電了?那就不說了,回家再說。我的手機的電才用到一半呢,不說了,我打電話給二姐,看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女人掛了電話,又忙著翻號碼。小偷覺得這女人真蠢,不就回個家嗎,用得著那么激動?
二姐,吃晚飯沒有?……我是玉梅,沒聽出來?……你們都在我們家?太好了……不知道幾點才能到彝良……半夜?……那我要在車上等到天亮???……二姐夫買了摩托車了?那好,你叫他到車站來接我。從我們家到縣城要走多久?……好,要到的時候我再打電話給你……現(xiàn)在我恨不得馬上就到家里……睡不著,一點也睡不著……哥哥結婚,你們都準備了些什么菜?……不行,太寒酸了嘛,多準備點,雞呀魚的要有才行,好歹哥哥這么大年紀了才結婚,不容易……錢?沒關系,你們先準備東西,馬上準備,買雞和魚的錢我出,半夜我就回到家了……我聽到有娃娃在吵,是不是你家的?我記得老大叫小花,老二是我走了才生的,叫什么?……小美?也是女孩兒?你把電話給她,我跟她說……小花,還記得姨不?……哦,是小美?小美乖,過年姨給你發(fā)壓歲錢,發(fā)多多的壓歲錢,喜歡不?……要衣裳?姨走的時候坐的是飛機,開飛機的人不讓帶衣裳,姨回來給你買,買最漂亮的,好不?……好好,姨帶你坐飛機,飛機飛到天上去,你也飛到天上去了……好,姨再給你買個大大的風箏,有飛機那么大,我們在飛機上放風箏。你姐姐呢,你把電話給她,叫她跟姨說話……小花,還記得姨不?……記不得了?記不得姨就不發(fā)壓歲錢給你,就不給你買新衣裳……姨逗你的,姨要發(fā)壓歲錢給你,要給你買新衣裳……要書包?好,姨娘給你買新書包,買文具盒……什么筆袋?姨不懂……好好,姨給你買。來,在電話里親姨一下姨就想你……你媽媽呢,把電話給她……二姐……怎么是二姐夫?我二姐呢?……哦,哦……二姐夫,告訴你一件事……我們車上有個彝良龍海的老鄉(xiāng),我看見他還以為是你,長得跟你太像了,真的……看到他我就覺得親切,我還差點叫他二姐夫了呢……哈哈,我媽呢,在不在,你把電話給她,我要跟她說話……媽,我回來了,現(xiàn)在在班車上,半夜就到縣城了……你身體好不?……肚子一陣一陣地疼?不要緊吧?……還會發(fā)燒、嘔吐?估計是闌尾炎,跟我們一起在在廠里干活的有個人也是這樣,結果開了刀,把那截腸子割掉了……不不,醫(yī)生說只是小手術……姐姐和哥哥門咋不帶你去醫(yī)院看看?……熬不得,我回來就帶你去醫(yī)院看……我有錢,你一定要跟我去,開刀一點都不疼的……沒事,這車上的全是老鄉(xiāng),全是彝良的,都是回家過年的,都好。我一聽到他們說話,就像回家了一樣……真的就像在家里一樣……我嫂嫂,好看不?……
小偷翻了幾個身,心里滿不是滋味。這女人,在胡言亂語寫什么!娘的,錢都在我手里了,還安排這安排那。他一下翻身坐起來,罷了,就讓大家都過一個平安年吧,這些錢早都叫你花完了,老子還有什么?他的手迅速一閃,又把那個包拉了過來,摸出那摞錢,把錢放進包里。
車突然停了下來,車里的燈亮了。側面有間低矮的房,亮著燈。有人絮絮叨叨地說話:怎么啦?
司機喊:要吃晚飯的吃晚飯,要撒尿的撒尿,半個小時!
有人起身了,穿鞋,從后面的過道上走出來。那女人還在打電話,可是身子也坐了起來。
小偷把那包提起來,站在過道中間,拍了拍她:這包是不是你的?
那女掛了電話,接過包,說,是啊。她突然看見小偷少了兩根指頭的手,驚訝地“啊”了一聲。
小偷說,我在地上揀起來的,看看,里面的東西掉了什么沒有?放好點,當心有小偷!
老鄉(xiāng),你的手……那女人還在忍不住關切地問了一句。
跟你哥一樣,打工玩掉的。
小偷套上鞋,下了車。他站在車尾,痛快地撒了泡尿。有兩個女乘客從他旁邊過去,看見他竟當眾撒尿,就罵罵咧咧地繞朝了一邊。他沒管,自顧痛快。小偷覺得撒尿是一件痛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