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 屠

先來說說我奶奶的死。

是這樣：一九九六年十一月十四日下午四時許，我奶奶在家門前耙谷時不慎在道地的一塊石頭上絆一跤，后腦向后掉落高約一米的坎下。其時，我在離家一百里外的一鄉(xiāng)鎮(zhèn)派出所工作，交通不便，幾經(jīng)輾轉(zhuǎn)，等我趕到(離我奶奶掉落坎下已過去八個小時)，我奶奶已去。

死了也就死了，還能怎樣。

有一事不明，急著召我回家是我奶奶主意，且，我奶奶于臨終時分多次問起：我是否到來，表示有話要親口告之。見我仍未來，她就閉上眼睛，使眾人以為她已死，一陣慟哭，她卻又把眼睛睜開，重復(fù)同樣的問題。一次，我爺爺在眾人鼓勵之下，于她睜開眼睛之際，俯身榻邊，問她所為到底何事，不妨由他轉(zhuǎn)達(dá)。我奶奶閉上眼睛，緩緩搖頭(想必有微笑自臉上浮現(xiàn)，只是他們未曾察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結(jié)果是：當(dāng)她永遠(yuǎn)閉上眼睛時，親戚們都還在等著她把眼睛睜開。他們默默地看著我奶奶，誰也不愿輕率地最先哭出聲來。因此之故，沒有人知道我奶奶死去的確切時間。

我的問題是，我奶奶到底有什么話非要親口告之于我?居然連我爺爺也不被信任。

有兩種說法：一是，我是我奶奶的大孫子，我奶奶無非是死前想見大孫子一面。在于看，而不在于說。既然不能見到，話則可有可無。我覺得這種說法不無道理，但遭我母親反對。她以為，奶奶必有好東西要親手托付于我，由于我遲遲不到，終落入我三媽之手。理由如下：一、我三媽為人干練，家中(我爺爺、奶奶與三叔、三媽住一起)大小事務(wù)皆由她一手操持。我奶奶很清楚，若托我爺爺轉(zhuǎn)交，終將落入我三媽之手。二，我奶奶死后，我三媽是最先哭出聲來的人，從中可以說明一些問題。

這第二種說法太過牽強(qiáng)，存在明顯的漏洞，你想，若我奶奶真有好東西給予，她可以交我父母，我父母總不會被我三媽訛詐吧。不過，親戚中持第二種說法的相當(dāng)之多。我在家里住了一個星期，每天都有同情我的親戚和我嘮叨起此事。當(dāng)然，旁敲側(cè)擊，言語較為隱晦。這不免使我一方面懷疑它出自我母親的一廂情愿，并經(jīng)過她的推波助瀾，因而被廣為接受。同時，我也盤算，畢竟我家祖上大戶，傳下寶物也是自然。居然留有寶物，那么這些寶物如今都到哪里去了呢?只能是，它們已落入了我三媽之手。況且，第一種說法實在也經(jīng)不起深究，若我奶奶只為見我一面，見不到又怎么了?

這確是一個頗費思量的問題。

可能另有原因，那么，會是什么呢?

即便是在出殯的路上，我也想著此事。當(dāng)安置我奶奶身體的棺材被推入墓穴，在眾人的哭喊聲中，我冒著部分目光被埋葬的危險，緊盯著徐徐閉合的墓碑一側(cè)逐漸狹隘的洞口。直至我眼前一片模糊，我仍不能感應(yīng)到我奶奶最后的話語。隨后，人群繞著墳?zāi)罐D(zhuǎn)圈。十圈之后，走在最前面的人便不再回到圈中，帶動眾人沿茶園的小路往山下而去。我走在最后面，于漸行漸遠(yuǎn)之際，始終使目光不離墳頭那蓬高聳的草。我期望能通過目光專注而又持久的注視，迫使我奶奶發(fā)出最后的啟示。

我看見，草隨風(fēng)搖曳，草穗在風(fēng)中四散，大有尾隨而來的趨勢。也許啟示已經(jīng)發(fā)出，只是我一時不能領(lǐng)會。

隨后若干年里，我一直記得此事。并非刻意記得。比方說，看到武俠片，想到奶奶可能留給我的是一本武功秘籍；讀到《一千零一夜》，眼前便出現(xiàn)一只聚寶盆，黃金白銀，美女如織等等。這樣的幻想，經(jīng)不起事實的檢驗(以聚寶盆為例，也沒見我三叔家發(fā)財，雖說可以作這樣假設(shè)，由于心虛，他們至今不敢使用，但我不相信他們會心虛到錢都不急著要的地步)。在我而言，無非是有趣而已。

只是偶爾，我自問：到底會是什么?并因此而發(fā)呆。若此時我正在審訊一名犯人，我的目光便會長久地落在他的身上。至于是在他身上何處，我也說不清楚。伴隨著這種長時間的目光(視若無物，而又絕不移開)的是一種捉摸不定的微笑。當(dāng)犯人開始結(jié)結(jié)巴巴地交待作案經(jīng)過時，我不禁奇怪此人為何在抵制許久之后突然主動開口。

二00一年十月，離我奶奶死期將近五年(此時，我已調(diào)入另一單位工作)。一天，晚來無事，我去單位門口的網(wǎng)吧上網(wǎng)，在“橡皮”上讀到吉木狼格的《陰謀》，如下：

在我經(jīng)常走過的地方

有一塊石頭

它的周圍有草

不遠(yuǎn)處有紅色和藍(lán)色的小花

我知道這塊石頭

由來已久

我從小到大

便常常數(shù)著步子從它身邊走過

今天我滿懷一種心情

又一次看見它

這使我吃了一驚

它為什么總要給我

重復(fù)的經(jīng)歷

我和它的關(guān)系

真有這樣密切

我側(cè)著頭看遠(yuǎn)處的小花

但心里想著石頭

撇開周圍的草不說

多么熟悉

我終于提高了警惕

陰謀在我心中一閃而過

好險啊

這些年的每一次經(jīng)過

那石頭的外表

和它的附近

肯定包含著陰謀

我從來沒有被它絆倒

也沒有因為它而出事

這就更要我小心

倘若多年的陰謀一旦敗露

我操。我站起來，走到網(wǎng)吧管理員面前，說明來意。網(wǎng)吧管理員從紙簍里翻撿得一張已被撕角的煙紙。我把詩抄在紙上。煙紙的空白一面面積有限，等我發(fā)覺，這一面已被占滿。我只得把剩下的幾句抄在另一面。這一面被人用圓珠筆涂劃了毫無規(guī)律的線條，連起來看像是一個花環(huán)。中間，左一個右一個地寫了幾個同一個女人的名字：翠花。我把自“好險啊”以下的詩句抄于兩個翠花之間。雖說較之空白一面雜亂，也還看得清楚。

翠花好險啊

這些年的每一次經(jīng)過翠花

那石頭的外表翠花

我離開網(wǎng)吧，回到單位。我急于找個人述說，卻遍尋不著。并不是說單位里沒人，有好幾個同事在值班，在看電視。問題是對他們說猶如對牛彈琴。但我隨即又感到，我到處都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來和我分享。我數(shù)次拿起話筒，有好幾次已經(jīng)撥通電話，其中一次，我已聽到對方接起了電話。

喂。

還沒有等他“喂”完，我已把電話擱下，估計連呼吸聲也不曾被對方聽到。我能說些什么呢?即便是我爺爺，或我三叔，他們能理解其中的微妙嗎?我表示懷疑。試想一下：

爺爺，奶奶死于家里道地上這塊石頭一旦敗露的陰謀。

我發(fā)現(xiàn)，話到嘴邊，你卻很難把它說出口。即便我眼睛一閉，任由嘴巴把它們說出。你也看到了，我很難把我的意思表達(dá)清楚。即便我表達(dá)清楚了，我的親人朋友們肯定仍然不明所以。若我再加以解釋，只會使這個事情和我這個人更加地不可理喻。

他們的反應(yīng)可能是：

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蚰涿畹?/p>

是嗎。說著便不再看我，繼續(xù)忙自己的事情。

最不堪的是：走到我身邊，什么也不說，拍幾下我的肩膀。

惟一可以信賴的聽眾是我奶奶。她那在天之靈，必會像我此刻想到她時一樣，發(fā)出心領(lǐng)神會的一笑?？墒牵呀?jīng)死了。

十月的中午，陽光明亮，大批蜻蜓于頭頂盤旋不已，似乎觸手可及。根據(jù)我多年鄉(xiāng)村生活的經(jīng)驗，當(dāng)你真正伸手去抓時，它們便一哄而散，且很快又會聚攏過來。在廊下，村民們

或站或坐，坐著的手捧茶碗，躬身向前，茶杯的高度與額頭相齊，杯口向外，好像在等待倒水。他們長時間地保持著這么一種姿勢。但當(dāng)你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時，卻難于看到他們的頭底心直至后腦勺。一旦你的影子遮住他們身前的陽光，還沒有完全遮住，他們便從兩腿間抬起頭來，瞇縫著眼睛，自下而上看你。接著，別轉(zhuǎn)頭去，與靠在廊柱上的妻子們竊竊私語。

什么時候了?

等一下。說著，那妻子用手指甲把一粒瓜子殼從牙縫間挖了出來，呸的一聲，吹到地上。

什么?

我問你今天幾時了?

嗯，早著咧。

我每年回家只一次，總是在過年時。村民們見我到來，以為又快過年了。

我家離我爺爺家不遠(yuǎn)。我奶奶在世時，每年到家后我便去看她。只是這次更為迫切。我在家中擱下于途中一菜場買來的三斤四兩豬肉，奔石頭而去。我母親正好從田畈回來，看見我一進(jìn)一出，問我去哪里。我說我去奶奶家。她放下豬草，看著我。我估計她以為我已忘記我奶奶已死。

我三媽在道地上耙谷。她雙手持耙，耙子尾端伸出肋下長長一截。她身材矮小，故而耙子的尾端伸出越長越利于使上力，但若過于長，耙的范圍便縮短。我三媽一頭長發(fā)披掛，繞簟而行，或退或進(jìn)，耙齒如同梳子，在谷面上劃出道道紋路。她還不時蹲下身去，把耙出于簟面的谷子一一拾起，扔進(jìn)簟內(nèi)。此情此景多么熟悉，想必我奶奶死前也是如此。我不禁側(cè)目去看石頭，它還在。我迅速又把眼睛移開，裝作此行與它全然無干的樣子。

我三媽背對著我，我想她早已看到了我。她正在尋找合適的時機(jī)，以便轉(zhuǎn)過身來，裝出驚訝的樣子，叫出我的名字。

三媽。

哦，來江啊，我還以為誰在叫我，今年你這么早回來了?

(把聚寶盆交出來?

什么聚，盆?

不要作蒜，你藏著也是藏著。)

我三媽把耙子靠在晾曬衣服的樹權(quán)上，然后在石頭上坐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jié)n。

我在家里住了兩天，更為頻繁地忖到石頭。時而，從皮夾里摸出煙紙，讀上幾句。不過，好像再沒完整地讀過一遍。往往，讀了幾句，便陷入沉思或發(fā)呆。

的確，它的周圍有草，不遠(yuǎn)處有藍(lán)色和紅色的小花；從小到大，我也常常從它身邊走過，不過沒有數(shù)步子。我沒有數(shù)步子的習(xí)慣。顯然，它也由來已久。至少從我有記憶起便已存在。我能記得的是，在目前的這個月份，晚上，我和我弟弟坐于其上——若向南而坐，我們的腳尖便可垂掛于坎下，左右晃蕩，無奈它們還不夠長，難以探觸到墻根的花草——聽我爺爺講穿山甲的故事。故事告一段落，我們便跳落坎下，跑向溪坑，此時可以聽到背后傳來我奶奶的斥責(zé)聲。她不是在罵我們，而是在數(shù)落我們的母親，怪她看管不嚴(yán)。

坎下是條人行道，可供一人挑擔(dān)而過，如果兩人挑擔(dān)，相向而行，另一人便須讓到南邊田畈上。在田畈與小路之間有一條溝渠，雜草叢生，不仔細(xì)識別便會以為是田畈的一部分，但即便是村里的羊也不會于此躥落。往南則是大片的稻田，稻田之間有一條同樣狹窄的小路，通往不遠(yuǎn)處的溪坑。在沒有安裝自來水之前，附近一帶村民的生活用水都從溪坑里挑取。我也挑過。溪坑邊上便是山。小時住我奶奶家中，早上打開窗戶，便可看到山。當(dāng)然，推開別人家的窗戶也可以看到。區(qū)別在于我奶奶家離山最近。山，如在面前，幾欲傾倒。后來，我奶奶家和我家分開，其時，我剛讀小學(xué)。小學(xué)就在我奶奶家隔壁西首，另一邊是曬場。曬場上豎立著龐大的草垛。我和同學(xué)們經(jīng)常于其下沖鋒陷陣。我奶奶則會溫好茶水等我們中途休息時去喝。我們把捉獲的蜻蜓之類的小動物，用針線穿過軀體，倒吊于門前的樹權(quán)上。隨后，我們便坐在石頭上(我的屁股不知有多少次于其上下落，下落)，于大口喝茶的同時欣賞著蜻蜓的掙扎。

而此時，我奶奶在于什么呢?記得，我奶奶在屋里念佛?？梢詮某ㄩ_的窗戶間看到她。而每每，當(dāng)我側(cè)過頭去時，看到我奶奶也正看著我。仿佛，她一直在看我。

再后來，我離家到外面讀書，離家越來越遠(yuǎn)，回家次數(shù)一年年稀少。及至參加工作后，一年回家不過一次。這，我上面已經(jīng)說了。每次回到家，我總會先去我奶奶那里報到。每次去時，家里常只有我奶奶一人(臨近春節(jié)，加之天寒地凍，其他人都去搓麻將了)。而我奶奶呢，每次都在念佛。我便于她對面長凳上坐下。沒有非要說的話。不過，時間一久容易睡著(我發(fā)現(xiàn)，我奶奶念佛于我有催眠之效)。這樣，我便會于瞌睡來襲時迅速擺脫它，找到鐵鏟，把門前一地大雪紛紛鏟落坎下。至此。那塊石頭便又露出它的本來面目。

走之前，我去三叔家。我爺爺在廊下劈柴，劈得滿頭是汗。從小至今，我從沒劈過柴塊，便試著劈了幾塊。其間，我爺爺坐在石頭上吹風(fēng)。我問起石頭的來歷。我爺爺告訴我，石頭當(dāng)初搬來是用來坐人，是他從采石場扛來的。

爺爺你一個人?

嗯，一個人，現(xiàn)在是絕扛不動嘍。

它大概有多重?

也不是很重。

我試了一下，雙手只能勉強(qiáng)扛起一角。于扛起處，露出一片陰濕的泥土，自然比處在太陽曝曬之下的泥土更黑，還有體積很小的蟲子，長著細(xì)微的觸角，但并不逃竄，等著我把石頭放下。

現(xiàn)在來說說石頭。石頭長約一公尺五，寬、厚不到我一柞。因此之故，日漸容納不下我的屁股。石頭呈青色，白色的斑點滿布其間。石縫間生長有細(xì)小的花草。那些花，它太小了。若不細(xì)看，會以為那無非是草。石頭四面都很粗糙，向上那一面，也并沒有因被我們這么多的人坐了這么多年，甚至還有雞鴨于其上展翅、拉屎，而稍顯光滑。它被置于道地邊緣，下面是坎。這我已經(jīng)說過。石頭左首放有兩堆柴塊，形狀十分規(guī)整，每一堆橫豎四根，依次疊加而成。白雪于冬季覆蓋其上，夏天則可用來晾曬筍干。右首是兩根樹權(quán)和一根竹竿搭成的晾衣架。東風(fēng)吹過，濕衣服上便會有水漬落往石頭或坐在石頭上的人身上。石頭與廊下的距離，容納得下一張簟，也就一張簟可放。于此時行走便覺不便。耙谷時確是很容易在石頭上磕絆。

我把石頭放下，撣掉手上的泥，問我爺爺，石頭什么時候搬來的。

早咧，有五十年了，是我和你奶奶成親前的事了。

事情只能是這樣，我沉浸在發(fā)現(xiàn)陰謀帶來的樂趣中，這樂趣是如此大，且只能獨享。仿佛是擺在我面前的一碗盛大的湯，即便我有世上最好的胃口，即便我只吃這一種食物，并日夜吞咽，一年半載也不可能使之沒落。我很愿意有人與我一起分享，既然這不可能，只會使我對此倍加珍惜。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會時不時想到此事，細(xì)細(xì)品嘗，多加回味，因而竟不記得另一件與我、與我奶奶息息相關(guān)的事情。

什么事情不用我再說了吧。

即便是在后來，湯汁已然淡薄，更多的食品——好的和不好的——占據(jù)了我的生活和胃。我也很少記起此事，即便記起，最多也只想到聚寶盆，便一笑了之。大概是這樣一種情形，有關(guān)我奶奶的記憶已被石頭覆蓋，想起我奶奶，只會想到這陰謀。

也或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自己也已不再認(rèn)為這是一件可以窮根究底的事了。

自二00一年十月起，我因為在網(wǎng)上讀到了《陰謀》這樣的詩，此后便經(jīng)常上網(wǎng)，在新小說、橡皮、他們等，小說或詩歌或詩歌、小說兼而貼之的論壇上結(jié)識了一些朋友。兩年后，也就是今年年初，我聽說《年代詩叢》第一輯已出，托南京的曹寇給我寄來一套。幾個星期后，詩集寄到我單位。其中有吉木狼格的一本《靜悄悄的左輪》，這我早知道。收到詩集那天的情形現(xiàn)在還想得起。當(dāng)時，我先翻了翻于小韋的《火車》，翻到了《對面的樹林以及風(fēng)》，讀了一段。接著從包裹中抽出《靜悄悄的左輪》，將《火車》夾于胳臂下，將《靜悄悄的左輪》擱在包裹上。

第一首便是《陰謀》，我又讀了一遍。

我無非是又讀了一遍。在此之前，我已讀過許多遍。若說這次與以前有什么區(qū)別。區(qū)別在于以前我是在計算機(jī)或是在煙紙上讀，現(xiàn)在是在出版物上讀。如果非要窮根究底，當(dāng)然還有一些，甚至很多，比如說，讀詩時所處的環(huán)境有所變化，以前是在網(wǎng)上，也就是說在房子里，的確從沒有在路上讀過，還有初春的風(fēng)拂在身上。還有，我穿著剛買的外套，是一種新的款式；我的頭發(fā)應(yīng)該比昨天長，而昨天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等等，難以窮盡。這些，也不是說不能不會影響到我的閱讀。

但，我的激動顯然遠(yuǎn)勝于此前任何一次，與我第一次讀此詩相較，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奶奶急著召我回家，于臨終時分，想對我說的便是：她死于這塊石頭一旦敗露的陰謀。

就是這樣。

我們冤枉我三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