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立

王兵小時候挺聰明的,但十分調皮搗蛋,甚至可以說是頑劣,不把心思用到學習上,村里孩子打架斗毆常常少不了他。因此,王兵沒少挨父親的揍。但是棍棒之下沒能出孝子,王兵依然我行我素,惡習不改,他父親為他傷透了腦筋。

村里有一個叫春風的女孩,與王兵同歲,是個爭強好勝的假小子,和他們一幫小伙伴在一起玩,什么都要占先。因為她父親是村主任,小伙伴們大多時候都讓著她,但有時候她太過分了,他們也與她對著干。上五年級那年的一天下午,放學回家路上,因一件小事,王兵與春風爭吵起來。爭著爭著,春風竟然動手打了他一掌。王兵哪受得了這氣,便與她打起來。王兵一時打得性起,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向春風擲去。石頭擊中了她的左額角,擦破了皮,鮮血如注,春風捂著流血不止的傷口,哭喊著跑回去。聽著春風的哭喊,看著她越跑越遠的背影,王兵知道這次的禍闖大了。他害怕極了,不敢回家,跑到村后的小山上躲起來。夜幕降臨后,看著黑乎乎的樹林,王兵一個人不敢在山上呆了,只得下山躲躲閃閃地回了家。

王兵一進院子,父親便拿著根樹枝氣沖沖地向他奔來,揮起樹枝就在他屁股和大腿上用力地抽打,王兵忍不住扯開嗓門哭爹喊娘。父親一邊打他還一邊狠狠地責罵,母親實在不忍心看著兒子挨打,跑過來把他手中的樹枝奪下來。

王兵還在嚶嚶地哭泣時,村主任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指著王兵罵道:“好啊!你這兔崽子,夠狠啊,把我家春風的頭都打破了!我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我的厲害!”父親在一旁賠著小心說:“村主任,孩子不懂事,你不要與他計較,我們商量解決這事吧?！贝逯魅蔚芍赣H高聲道:“商量解決?怎么個解決法?”父親說:“我們給春風賠償醫(yī)藥費?！贝逯魅尾恍嫉卣f:“就賠醫(yī)藥費,那精神損失費呢,就不要賠了?”父親說:“好,我們都賠,你說個數吧。”村主任不假思索地開口說:“1000塊!”1000塊錢在當時不是個小數目,是王兵家前不久賣掉兩頭大肥豬的價錢了。父親支吾道:“1000塊是不是多了些?能不能少點?”村主任語氣堅決地說:“一分也不能少!要是我拿不到這個數,我跟你們家沒完!”說完便拔腿往外走。父親在后面討好地說:“好,好,村主任你走好,一會我一分不少地把錢送過去。”

村主任走出了院門,父親轉過身子對王兵狠狠地罵了一聲:“你這個敗家精!”然后無奈地回房里取錢去了。一會兒父親從房里出來,手中拿著厚厚一沓錢往外走。母親盯著父親手中的錢,哀傷地抽泣說:“你這個不懂事的孩子啊!我辛辛苦苦養(yǎng)了大半年的兩頭豬,就這樣給你折騰沒了啊!”王兵看著母親無助的樣子,心中第一次感到難過,他好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啊!

晚上,王兵的幾個叔伯知道他們家給村主任賠了1000塊錢,都聚到了他家院子來,紛紛譴責村主任太霸道了,要去鄉(xiāng)里告他敲詐勒索。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嘆氣道:“人家是村主任,上面熟人多著呢,能告倒他?人家手中有權,以后求他的事還多著,為這事鬧成仇家,吃虧的還是我們啊!我看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再與他計較了,就算破財消災吧。”父親頓了一下,盯著王兵說:“王兵你這么一鬧,1000塊錢就沒了,這錢容易掙嗎?你也半大不小了,應該懂點事了啊!當然,這1000塊錢我們也不能白白扔了,我們要記在心上,要活出個人樣來,讓村主任知道,我們賠他1000塊錢,不虧!怎么才能活出人樣來呢?我想過了,就是以后你不要再惹是生非,要把心思都用到學習上,將來考上大學,讓村主任氣死!”叔伯們也附和父親的話。一點小傷村主任就要了王兵家1000塊錢,這事給他觸動太大了!在那年代,鄉(xiāng)村里有人考上大學,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情。聽了父親的話,王兵答應道:“爸,我以后一定好好讀書,考上大學!”

從這之后,王兵真的改變了以往的惡習,認認真真地讀書。王兵進步很快,老師經常在班上表揚他。春風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看到老師表揚王兵,就向他套近乎?？墒峭醣氲剿粋艘稽c頭皮就讓她爸爸逼自己家要了1000塊錢,心中就憤憤不平,于是不搭理她。春風幾次討好王兵不成,她那爭強好勝的性子又上來了,說:“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要比你考得更好,讓老師多多表揚我,氣死你!”春風與王兵較起勁來,她也不再貪玩了,有空就學習。這樣一來,春風的成績也提高得很快,她也經常得到老師的表揚?？粗猴L被老師表揚,王兵心中很不高興。為了把春風拋在后面,王兵學習更用功了,而春風也不松懈。于是,王兵和春風的成績在班上遙遙領先于其他同學。

小學畢業(yè),王兵和春風都考上了鄉(xiāng)初中的重點班,春風的成績還比王兵多了3分,王兵為自己考不過她又氣又恨。在新學校里,王兵對學習更不敢怠慢了,這樣在3年中,王兵與春風的成績一直不相上下。最后讓王兵松了口氣的是,他中考成績比春風多了15分。結果王兵和春風又雙雙被縣重點中學錄取。

在縣重點中學,王兵和春風不在同一個班了,但他們仍然在暗暗競爭。王兵的優(yōu)勢在高中階段漸漸顯露了出來,每次的期中、期末考試,全年級排名王兵總在前10名,而春風只是處于二三十名的位置。這時候,春風已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性格也變得溫順多了。春風每次遇到王兵,總是先向他熱情地打招呼,有好幾個星期六,她還邀他與她一起回去。但有那1000塊錢梗在心中,王兵始終難以原諒她,對她一直不冷不熱。上高三時,一個星期日王兵在教室里學習,春風拿著數學練習冊進來,想問他一道題。王兵沒好臉色地看了看,是道不很難的題,但他不想幫她,于是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你去找別的同學吧?！闭f完便不理她。春風尷尬地走了,從那以后,春風在學習上再也不向他求助了。

高中三年很快又過去了,王兵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大學,而春風只考上了本省師范大學。王兵的錄取通知書先到,他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晚上,家里熱鬧極了,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村主任也來了。王兵看著村主任,想著他七年前勒索了自己家1000塊錢,心中壓不住對他的憤恨,說:“你走吧,我家不歡迎你!”王兵對村主任這樣無理,他卻不惱,呵呵笑道:“王兵,還在生我當年強要你家1000塊錢的氣呀?好吧,現在我還給你?！闭f著就把一個紅本子遞給王兵。王兵不接,不屑道:“哼!現在想還1000塊錢討好我,有點遲了吧?”這時,父親從外面走進來,斥責王兵道:“不得對村主任無禮!沒有村主任的幫忙,你連高中也上不了,更別說大學了!”父親接過村主任手中的紅本子,打開叫王兵看。這是一本存折,上面寫著王兵的名字,存款數目1000元,時間是七年前。王兵看了存折,又看看父親和村主任,大惑不解。父親看著王兵一臉的茫然,這才把原委告訴了他。

原來,當年王兵打傷了春風躲在山上時,父親知道后匆匆趕到村主任家。村主任一向與父親關系挺好的,他也不是個霸道的人,他知道孩子們在一起爭吵打架是常事,他也了解春風的脾性。主任沒有責怪父親,倒是父親不住地嘆氣說對王兵的頑劣脾性無能為力,真不知他將來會長成什么人。村主任卻說,王兵和春風都是挺聰明的孩子,引導得好將來會有出息的。村主任思索了一會兒,想出了一個使王兵和春風走上正道的辦法,就是自己當著王兵的面強迫他家要1000塊錢的賠償,然后由父親開導他,激起他對村主任的憤恨,下決心改變以前的不良行為,認真讀書,考上大學,將來過上比村主任更好的生活,氣死他!同時,王兵的學習進步了,村主任也鼓勵爭強好勝的春風與他比拼。而那1000塊錢,村主任第二天就拿到銀行以王兵的名字存下,等他考上大學,再交給他作為上大學的費用。

聽了父親的講述,王兵感動得熱淚盈眶。他走到村主任跟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村主任大度地笑著說:“王兵呀,你一個男子漢也太沒度量了。你恨我也就算了,不應該把我家春風也搭進去嘛!”村主任的話,使王兵想起了這幾年他對春風的冷淡,心中感到無比的內疚。王兵拔腿跑出家門,直奔村主任家。他找到春風,真誠地向她道歉,希望她原諒自己。春風看著王兵嬌嗔道:“我從沒恨過你,叫我原諒什么嘛!” ■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