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韜
繞過一塊塊布滿垃圾的豆腐形菜地,我們看到兩排相對低矮的小屋。小屋前爭搶著菜渣的幾只母雞見陌生人走過來,也好似受了驚嚇,飛快地撲騰著翅膀離開了。
小屋的窗戶上延伸出去縱橫交錯的晾衣繩,上面晾著大人、小孩的衣物,衣物上滴著水,我們不得不貓下腰往里鉆。一番輾轉騰挪,我們側身走進了趙海福一家租住的小屋。
這是一間狹小、陰暗、潮濕的小屋,屋內(nèi)發(fā)霉的味道讓我們感到_何一些不適應。雖然是烈陽當空的中午,但我們?nèi)匀粺o法清楚地看到趙海福的臉龐,只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斜靠在破舊不堪的沙發(fā)上。
趙海福的大兒子四歲了,眨巴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著進屋的三個陌生人,一雙沾滿污垢的小手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在父親的膝蓋上揉來揉去。趙海福的妻子就坐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正給一歲半的小兒子喂著奶。兩個孩子從一出生就跟著父母四處奔波,至今未落下戶口。
屋里只有兩個約十公分高的木凳子,顯然是給兩個孩子準備的。我們無法坐下去,只好站著進行采訪。
趙海福的語言組織能力不是太好,加之地方口音太濃,我們很難聽清他說的話,妻子的補充同樣難以聽清,幸好師宗縣總工會常務副主席張茂安在一旁不停地做著解釋。
原來,趙海福家住師宗縣龍慶鄉(xiāng)黑爾村委會太平寨,8歲那年,父母先后病死于家中,尚不知事的他就成了孤兒,只能依靠大爹大媽和一些親戚鄰里的救濟勉強過活。沒爹沒媽的日子里,趙海福吃了不少苦,眼看蓿村里一個個同齡人都背上書包進了學校,自己卻只能幫忙料理些家務,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不過,有口飽飯吃的他已經(jīng)知足了,畢竟,親戚鄰里們也不寬裕。
經(jīng)歷過太多磨難,趙海福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擔。最初,他在水泥廠打工。因為年紀小,身體單薄,收入也就很低,但他為自己能夠有一份工作而感到高興。在他看來,不管怎么難,只要踏踏實實干活,日子總會一天天好起來。
結婚之后,他盤算著找一份收入更高的工作,便帶著妻子來到師宗縣城,進了師宗鐵合金有限公司。在鐵合金公司,趙海福從事運料工作,主要負責用手推車把礦石運送到爐膛旁邊。這是一份力氣活,也是公司里最辛苦的一個工種,很多人吃不消,但身形瘦小的他似乎總有使不完的勁,總是一天班不落下。每月1300元左右的收入,日子過的清苦點,但也算平靜。
2008年6月4日對于趙海福一家來說,是一個災難性的日子。這天,他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趕到公司上班。裝料,推車,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常。在將滿滿一手推車礦石推到提升點后,他熟練地系上鋼繩,并向工友示意可以提升。幾年下來,他干著同樣的工作,每天機械式地重復著那幾個簡單的動作,對于輸送礦石的整個流程再熟悉不過了。和往常一樣,把手推車掛到鋼繩上之后,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擄起袖子去攘臉上的汗水??删驮谒皖^的那一瞬間,慘刷發(fā)生了,只聽見鋼繩尖厲的斷裂聲,手推車隨之急速下落,他沒來得及閃躲……
趙海福當場昏迷過去,他的右臉被掉落下來的手推車刮傷,雙腿也被砸得血流不止。工友們一下子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回過神來后,大家迅速將他送到了師宗縣人民醫(yī)院。經(jīng)過簡單處理,醫(yī)生建議他盡快轉院。很快,趙海福轉院到云南省第一人民醫(yī)院。經(jīng)過全面檢查,醫(yī)生給出了診斷意見:“左右跟骨粉碎性骨折,左髕骨骨折,開放性顱腦外傷,右額葉點狀出血,顱底骨折,顱內(nèi)積氣,右眼外傷,眼球挫傷,右眼失明,面部挫裂傷,右眼瞼畸形?!贬t(yī)院很快給他安排進行手術。
趙海福在云南省第一人民醫(yī)院住院一個多月,花去醫(yī)藥費近7萬元,師宗鐵合金有限公司承擔了這筆費用。出院后,他便回到家中養(yǎng)傷。沒過多久,醫(yī)院開來的藥便吃完了,由于沒錢買藥,趙海福的妻子打電話給鐵合金公司的老板,希望能籌些錢去買藥。老板似乎很忙,草草地應付了她一句:“你們不用買了,我從醫(yī)院給你們開回來。”隨后,老板送來2盒藥,再往后便沒了下文。
再次斷藥之后,趙海福的老岳父坐不住了。他找到師宗縣總工會張茂安副主席,在大致敘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老人面帶難色地說:“聽說你們工會管這個事,請你們幫幫忙。”張茂安副主席一邊寬慰老人,一邊告訴他:“等趙海福做完第二次手術,取出鋼板之后,縣總工會一定盡力幫忙協(xié)商處理這件事情。”
就在進行第二次手術之前,趙海福又給張茂安副主席打來了求助電話,電話那頭是近乎祈求的語氣:“請你們幫幫我,太疼了?!币惶欤w海福的妻子還帶著孩子找到了縣總工會,希望工會能伸出援手,幫他們與公司取得聯(lián)系,協(xié)調(diào)處理此事。原來,自趙海福出院后,公司每個月只給他600元生活費,這點錢還不夠一家四口的基本生活開支。兩個孩子都還小,營養(yǎng)必須跟上,家里柴米油鹽都要花錢,所以,他從來沒有去買過藥。起初的時候也沒什么感覺,直到傷口開始化膿,他才感覺到疼痛難忍。
得知這個情況后,張茂安副主席立刻與鐵合金公司的老板取得聯(lián)系。電話中,張茂安副主席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企業(yè)的發(fā)展,依靠的是職工,你們應該好好對待農(nóng)民工?,F(xiàn)在,趙海福受了傷,大家部不愿意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希望你們能換位思考,解決好這個問題?!惫纠习遄杂X理虧,隨即答應每個月給趙福海800元的生活費。
第二次手術之后,張茂安副主席讓趙海福抓緊收集所有住院材料和醫(yī)藥費收據(jù),并幫他寫了鑒定申請書。
今年8月,為盡快解決趙海福的問題,張茂安副主席找到曲靖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的工作人員看過相關材料后很快給了答復:“趙海福的傷情太嚴重,需要帶他本人來進行鑒定,而且,這個鑒定要由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指定的專家做才能得到認可?!敝蟛痪茫瑥埫哺敝飨瘞еw海福再次到了曲靖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經(jīng)打聽,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指定的專家正在曲靖市六九醫(yī)院坐診,兩人迅速趕到醫(yī)院,進行了鑒定。
最近一段時間,趙海福感覺到自己雙腿乏力,走起路來也是一瘸一拐,很難使上勁??梢悦黠@看出,他雙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jīng)有萎縮的跡象。更糟的是,如今,他的右眼已完全喪失視力。
孩子還小,趙海福也需要人照顧,妻子就只能呆在家中做些簡單的家務活,一家人只能靠鐵合金公司每月給的800元生活費用勉強維持生活?!胺孔?、水電費、生活費,每個月要八九百。”趙海福妻子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看趙海福目前的身體狀況,重體力活是干不了了。如果順利拿到應有的賠償,他也可以回老家蓋一點房子,慢慢靜養(yǎng),在家照看一下孩子,做一些簡單的家務活。”張茂安副主席對這一家人的境況很是關心。他說,縣總工會將聯(lián)合相關勞動部門對這件事情進行調(diào)解處理,與企業(yè)進行溝通,爭取對趙海福進行一次性賠償,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考慮走法律途徑。
就在前幾天,曲靖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的傷殘評定結果出來了,趙海福被評定為“七級傷殘”。按照這樣的評定,賠償金額必然有限。這個結果大大出乎張茂安副主席的預料,他建議由趙海福的家人申請由云南省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進行第二次鑒定。
目前,趙海福的老岳父已踏上維權之路,他決定為命運多舛的女婿討回一個說法。本刊將對此事予以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