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重要的智慧是: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边@是西方醫(y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說過的話。曾經(jīng)和一位醫(yī)生吃飯,我點了一桌豬下水。我夾起一塊豬肝,他意味深長地說:“這頭豬有脂肪肝。你看它的顏色……”我放下,夾起一塊大腸,他搖搖頭說:“這頭豬得過腸炎……”我放下,夾起一塊不知哪個部分的肉,他指點說:“你看,這表面的黑色的突起是血管瘤……”我夾起一塊口條,他剛要說什么,被我打斷:“這頭豬的舌頭,我知道它有什么毛病,它說話太多,所以被割掉了……”該醫(yī)生終于閉上了嘴。
因此,我對希波克拉底的指導頗有腹誹,覺得不妨修正為:“人生最重要的智慧是: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我的每一次長途旅行,不僅是眼睛的饕餮盛宴,更是舌頭的華麗冒險。我的味蕾總是免不了與各地的美食來,上場或者纏綿或者熱烈或者甜蜜的艷遇。譬如,在鄭州,味蕾們的艷遇對象頗具鄉(xiāng)土風味,是大碗的燴面,在洛陽,它們艷遇的是著名的水席,但最值得它們憶念的卻是開封夜市上的諸般小吃。
我多情的味蕾們至今深深地銘記著成都。在那個麻辣安逸的城市,我創(chuàng)下了一天吃10個館子的紀錄。今年又去了云南和廣西,老滇味的過橋米線、麗江束河古鎮(zhèn)的虹鱒魚、香格里拉的牦牛肉火鍋、桂林的過橋米線、陽朔西街的啤酒魚,都被親愛的味蕾們刻錄到了記憶之中,可以時常拿出來播放回味,那些芬芳四溢的銷魂時刻。
當然,我的舌頭遭遇的亦不盡然全是迷死人的艷遇春夢,也有一些足可挑戰(zhàn)勇氣極限的驚險橋段。在經(jīng)過洱海邊雙廊鎮(zhèn)的時候,適逢集市,一群旅行者便結伴去玩耍,體驗當?shù)氐娘L土人情。
此地聚居的多是白族,自然有一些新鮮的味道可以品嘗。但我發(fā)現(xiàn)了有一家賣生肉的鋪子,老板娘正用筷子施施然地夾了一塊鮮紅的肉,在一碗調(diào)料里浸了一浸,就放到了嘴里,嘖嘖有聲地吃了起來我呆了三秒鐘,上前問:“你吃的是生肉?”老板娘笑了一下:“是呀?!蔽也凰佬模謫枺骸巴耆珱]有煮過?”得到的回答是:“沒錯的,你要不要嘗一下?”我那貪婪的味蕾們終于被嚇住了,沒有分泌出口水來。后來聽朋友講,這里的確流行吃生肉,原來并非那位老板娘的特殊嗜好。
自從三鹿事件曝光以來,中國人的餐桌上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舉凡肉蛋奶都查出了三聚氰胺。在這樣的嚴重情形之下,似乎只有絕食才能確保不被毒死,但絕食也難免會被餓死。這時候,我就會想起那位吃生肉的老板娘,心里生出了無限的勇氣,激勵著我繼續(xù)饕餮下去。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位可敬的榜樣,那就是古羅馬的一位皇帝。他的光輝事跡是每天都要吃一點點砒霜,逐漸增強身體的抗藥性,可以防備被別人下毒謀害。
總之,我準備拿出含笑飲砒霜的勇氣,舍生取吃,無怨無悔,什么三聚氰胺,百無禁忌,甚至不妨來一點生肉。讓舌頭繼續(xù)它的冒險旅程吧,倘若有一天不幸結石而死,在火化之后,也會燒出碩大的舍利子,或許還會得道飛升,端坐在天堂之上,繼續(xù)享受人間的無盡可愛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