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這哥們這整天跟我“咱爸咱爸”的,一遇見真李逵,就傻一半了。
有些人特別能適應(yīng)環(huán)境,到誰家說誰家話。前些日子,不知道哪冒出個眼鏡大哥,經(jīng)人一介紹完就死命跟我寒暄,說“我也姓王,咱本家,都一家人?!币粫簡枴霸蹕屔眢w怎么樣”,一會兒說“咱爸也不錯吧”,后面還有什么“你嫂子”如何如何,最后出場的是“咱孩子”。唉呦,我趕緊拍了拍沙發(fā)扶手,點他——“您孩子!”瞧人家接什么,“對,就咱那孩子,作文怎么總不行。”還板不過來了,我直撓頭皮。后來終于在十分鐘里更正了他數(shù)次,他才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屁股,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明顯緊張了。
后來才知道,他想讓我?guī)退⒆虞o導(dǎo)作文,這么點小事不答應(yīng)顯得咱不大度。事情“落了鋌”,哥們他也就不啰哩啰嗦地認親了。
話說我爸,這些日子鬧嗓子,多貴的鮮枇杷往家一堆堆地買。人一折騰,自然沒底氣,加上一家人說話尾音都有點像,經(jīng)常來電話的人一聽“喂”,就以為是我,得說上一兩句后,才知道接電話的是我爸。
那天電話又響了,爸接的,剛“喂”,對方就說:“你嫂子從杭州帶了條絲巾?!卑旨氈ぷ訂枺骸澳阏l啊?”對面答得倒利索,“你大哥!”爸二話沒說,把電話掛了,這不是欺負老年人嗎?我一回家,爸還使上小性兒了,嘟囔著別逮誰都告訴他這的電話號碼啊。
事后,知道闖禍的眼鏡大哥跟我道了幾次歉,我都煩了,他倒還契而不舍,某個周末居然摸到我爸那兒登門請罪去了,手里拎著又貴又上火的水果,這不是要往烈火上添干柴嗎?
當時是我爸開的門。眼鏡大哥站門那支吾半天,他大概不知道管我爸稱呼啥好,叫“老爺子”顯得輕浮,叫“大爺”不親切,叫“叔叔”極為幼稚,叫“老爹”太少數(shù)民族……最后眼鏡大哥都進門半天了,才憋出一句“伯父”。
咱也不知道這正經(jīng)稱呼怎么打他嘴里出來就那么難呢?別看這哥們這整天跟我“咱爸咱爸”的,這回一遇見真李逵,就傻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