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直以來學界對自然物是否擁有權利存在著針鋒相對的兩派觀點，由于它們擁有不同的邏輯起點和推理過程，從不同的角度對這個問題進行判斷很難貿然得出結論，因此本文希望從一個獨立于兩者之外的思考角度，通過分析兩種觀點的互異性和共同性，以論證只有承認自然物具有權利，才能實現(xiàn)環(huán)境法律所具有的效用的功能和崇高的價值。

【關鍵詞】自然物；權利； 效用； 崇高

中圖分類號:B0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8283(2009)01-0109-02

引言

人類，作為自然界的一員，在漫漫進化的過程中，能夠逐漸成為地球之家中絕對強勢的主體，緣于人類自身理性與感性兩種力量的統(tǒng)一作用。我們可以用理性思維實現(xiàn)自身物質利益的最大化，同時也需要尋找必要的途徑完成道德情感的宣泄，以滿足精神利益的最大化。效用和崇高盡管在形式上表現(xiàn)為一定的對立，但如果界定于人類這一主體之上，則是相為統(tǒng)一的。因此，仔細分析目前學界對自然物權利存在與否的兩種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所體現(xiàn)出的兩種價值追求亦呈現(xiàn)此種關系，他們在外在形態(tài)上是對立的，但其實都以實現(xiàn)最大化的人類利益為最終歸宿。

1 環(huán)境倫理學能夠為自然物權利觀提供理論依據(jù)的原因

有學者認為，贊美生命、熱愛生命，提倡尊重生命、保護生命是環(huán)境倫理學的精華之處，但這種對生命的熱愛如同佛教對生命的尊重一樣，在實現(xiàn)方式上要依靠的是人們的道德自律和精神追求，而不是通過法律來達成的行為強制。也就是說環(huán)境倫理的相關觀點不能夠成為自然物擁有權利的依據(jù)。那么，如果沒有所謂對生命的熱愛，法律存在的意義又在于什么？而我們如果不能尊重與我們共同生活的地球成員，又何來尊重我們自身的生命？誠然，環(huán)境倫理學與環(huán)境法學是兩個獨立的學科，有各自的適用領域和邏輯方式，但這并不能成為兩者必須嚴格固守自我不受外部影響的充分理由。

正如路易#8226;若斯蘭所說，法律并不是一種精確的科學，而是一種道德的科學，很精微而很不確定。道德源于人的內心，人類自主強加于自身的義務緣于人內心的一種確信，即這種對自我的限制最終是有利于人類自身發(fā)展的。那么我們建立這兩種學科的目的顯然具有共同的目的性。在共同目標的指引下，其內在的溝通與協(xié)調則是可以理解的。因此當我們在面對現(xiàn)實給我們提出的挑戰(zhàn)時，當我們在固有的學科領域已經(jīng)找不到最為有益的解決方法時，從相關學科中去尋求“救濟”，從而完成自身理論的進化又何嘗不可呢？

2 對自然物權利觀質疑者的反駁

對自然物權利的否認大多是以“權利”的含義為出發(fā)點的。也就是說，他們認為“權利”一詞本身所具有的特點決定了自然物不能享有“權利”。那么我們首先就需要明確何為“權利”。一般認為，權利主要包含五個要素，分別是利益、主張、資格、力量以及自由。正是這五個要素的排列組合成為了質疑者尤其是傳統(tǒng)法學家們的武器，那么接下來我們就從質疑者的觀點入手進行反駁。

2.1 自然物無法主張權利是否就不能享有權利

黑格爾認為，理性是“所有”或權利產(chǎn)生的依據(jù)。人之所以成為權利主體，是因為人是理性的存在物。人之外的一切存在物由于沒有“理性”，也就沒有自由意志，沒有目的性，沒有人格。 對此，自然權利主張者以人類中不具有意識的精神病人，植物人以及癡呆者為例子進行反駁。上述幾種人并不可能意識到自身的利益并主張權利，但卻并沒有被剝奪相關的權利，這就意味著并非不能主張權利就不能享有權利。相反的，人類社會為之設置了代理制度以保障他們的權利的實現(xiàn)，那么我們就有足夠的理由把這種制度運用于自然物身上，只因為他們和它們同樣不能表達意志并都處于權利主張上的弱勢。

但是，這種解釋并沒有讓反對者們滿意。他們認為，監(jiān)護與代理，原則上應當以可理解為基礎，人與動物之間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理解，即使是為動物設立了監(jiān)護人或者代理人，也無法真正代表被監(jiān)護動物和被代理動物的利益。顯然，如果我們以固有的法學思維，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解決這些問題的，因為這些原有制度的設計并未考慮到代理制度可以擴張到如此的程度。

其實，代理制度的建立，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一種倫理上的道德關懷，因為如果簡單的以優(yōu)勝劣汰的自然法則為依據(jù)的話，我們大可以不必去理會這些在通常意義上已經(jīng)對社會無價值的人類群體，畢竟這并不符合人類的自利心理，我們可以提出這樣的疑問，代理者對被代理者負擔義務的依據(jù)是什么呢，人類制定這種制度必然體現(xiàn)了對于自身利益的追求，只是這種利益并不是物質化的，現(xiàn)實化的。這種看似形而上的追求正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優(yōu)越性所在，在代理制度上所體現(xiàn)的崇高的價值優(yōu)于效用的價值。因此我們至少應該抱著這樣的希望，即人類完全可以基于對崇高的價值追求為自然物做合格的代理人，因為這毫無疑問是符合人類自身利益的。

在這里，“崇高”一詞的使用可能會引起正統(tǒng)法學家們的反感，在他們看來把這個詞用在法學理論的證成上是極不嚴謹?shù)摹Ｈ欢?，我認為，法學可以賦予“崇高”以人類可以接受的現(xiàn)實意義。因為它不同于哲學意義上完全形而上的東西，并不是要求人類完全拋棄自我。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否認過人的自利性，并且始終認為任何學說制度的最終目的都是實現(xiàn)人類的根本利益，因為“歷史已經(jīng)告訴我們，‘利益原則’始終是人類進步和發(fā)展的基本原則和原動力，是人的生物屬性所需要的一種生存本能。如果讓人作出徹底改造‘利己’動機的努力，等于否認人的生存本能，要求主體的活動不再受利益本性的驅使，而是依靠生態(tài)倫理的感召行事。這不僅因有違人的本性而不可能，而且也是與可持續(xù)發(fā)展觀相背離的?！币虼诉@里的“崇高”并不是有人所理解的玄之又玄的東西，其具有低于其原有意義的意義，更多的反映了對公共利益和長遠利益在現(xiàn)實可能性下的追求，是人類理性與感性相互作用的必然選擇。

(1)自然物能否承擔義務

一直以來許多學者不能容忍賦予自然物以權利的很大原因在于自然不能承擔義務，因為權利的相對性決定了如果一個主體不能承擔義務也就不能對其他主體主張權利。承認自然是權利主體，被認為是違背法學基本原理的，有學者指出，它違背了“法律關系的相關性、對稱性、可逆性、雙向性，沒有注意到人對物、人與自然的關系，實質上不具有意義上的相互性。”那么事實果然如此嗎？

(2)我們說任何權利都會產(chǎn)生義務，一種法定權利是否合理，取決于權利義務的均衡，即每個人獲得權利的同時承擔相應的義務，這是法理的經(jīng)典理論，但是，我們卻沒有必要把權利義務的互反性做過分狹義的理解。因為對于人類來說，作為優(yōu)勢方的我們，不能也不必限定自然物履行義務的方式，或許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在定義對方的義務這一詞匯時，我們首先想到的應該是對方能給予我們某種利益。更進一步說，只要這種利益為我們所需，即可認為對方已經(jīng)履行了相應的義務，而不應把義務一詞拘泥于固定的模式。如果設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中，基于此種權利義務關系長期存在的穩(wěn)定性需要，我們可以要求義務主體具有相當程度的能動性，即不管對方是出于自覺還是被動，總體現(xiàn)了其內心的價值衡量。但這種前提顯然不適于自然物，人類作為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一分子，需要從這個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獲得的利益——物質和能量，必然是其他成員所給予的，而且這種給予對于人類來說，是一種天然性的履行義務的形式，是在自然物無意識的情況下進行的，而它們之所以能夠完成并將一直延續(xù)這種給予，取決于人類對自身權利的限制，以履行對自然物的義務。因此，我們大可以說，健康有序的存活下去，既是自然物的權利，亦是它們的義務。

在這個層面的論述中，更大程度上是從效用的角度來進行分析的，因為這種權利義務的實現(xiàn)形式更加直觀，只要放寬思路就可以明確的感受得到，我們甚至不需要依靠有些抽象的崇高的價值追求來作為論據(jù)。這又從另外一個角度闡述了承認自然物具有權利的現(xiàn)實可行性。

3 現(xiàn)有制度自身不可克服的弱點成為承認自然物權利存在的契機

許多反對自然物權利的學者認為，依靠人類現(xiàn)有的法律制度，將自然物作為權利的客體或把自然物理解為人類的財產(chǎn)同樣能夠達到保護自然的目的。因此“在法律視野中，我們無須用權利工具來對自然進行保護?！笨墒侨绻娴目梢缘脑挘瑸槭裁次覀兊氖澜邕€會糟糕到這樣的程度？僅僅將法律作為冷冰冰的工具并片面追求可見效能的做法已經(jīng)得到了歷史的否定。假如我們不承認自然物具有權利，就意味著我們把自身當成了自然物的管理者，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期望人類基于管理人的義務保護自身的財產(chǎn)——自然物，或許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們的邏輯方式，就譬如私有制的產(chǎn)生促進了社會財富的極大化，但是自然物并不能完全像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一樣可由人類任意劃分，空氣，河流，植物，動物……它們應該屬于怎樣的人類群體呢，誰來保證這種劃分能夠最大程度的體現(xiàn)效用的價值，能夠實現(xiàn)全體人類的利益呢？

毫無疑問，人類的行為受到自身理性和思想的制約。如果不能轉變固有的觀念，則轉變人類的行為模式就是一種奢望，而且這種強制性也是不人道的。人們如果不能在意識上認同自然物具有權利，那他們在作用于自然物的行為上就必然存在不同程度的主觀性和任意性，因為任何人得自由處分其財產(chǎn)，同時沒有任何人有權利要求他人、有義務要求自身作出超脫于整個社會觀念的行為。

因此我們可以說，自然物權利論是人類在付出巨大代價后的理性反思所得。歷史的經(jīng)驗一再告訴我們，如果缺乏崇高的思想指引，缺乏一種大我的心態(tài)，而僅僅以短視的眼光去解決現(xiàn)實問題，只會使我們付出更為慘重的代價。這顯然也是違背效用價值的最終目的的。只是單純依靠效用理論自身已經(jīng)不可能解決它自造的困境，需要從一個更高的高度，使用一個更高的標準去指導人類的行為。因此在這個層面上，確任自然的權利顯然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對人類行為的限制，有利于保護人類的長遠利益，也因此仍然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的意義。

4 結語

自然物權利理論所涉領域的廣泛性及其對傳統(tǒng)觀點的顛覆性導致了該問題的復雜性和對其討論的長期性，因為自然物是否擁有權利的問題不單單是個法學問題，它還是一個哲學問題、倫理學問題，即使從法學領域內部來看，自然物權利問題也不僅僅是個法學理論問題，還涉及民法學、環(huán)境法學乃至法學各學科的具體問題。這就在客觀上增加了單純在法學領域討論該問題的難度，法學界近年來對該問題的討論僅僅是一個開始，它還會一直繼續(xù)下去。但是我們應該看到，對這一問題的兩種相左的觀點也存在著共性的東西，至少在目的方面，雙方都是為了實現(xiàn)對自然物有效的法律保護，實現(xiàn)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這也是效用和崇高的終極體現(xiàn)。目前存在的這些爭論，對傳統(tǒng)法學的發(fā)展，乃至對整個人類和自然界的發(fā)展都是有益無害的，可能正是有了這些爭論，才能最終實現(xiàn)人與自然的和諧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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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文顯：《法學基本范疇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責任編輯：晏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