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騰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輝的確不是三哥的親生兒子。流質(zhì)食物沒問題,但三哥的血液里含有多種不易察覺也很少見到的毒素,不但令人昏迷,時日一長,份量稍微再多,將造成安樂死亡狀。這種毒,現(xiàn)在的醫(yī)院醫(yī)學儀器是查不出來的,我不甘心,才連夜找了幾個化學家,結(jié)果是他們在實驗室弄清楚的?!?/p>
李小冰和郭穎心頭一震,呆了一下,也跟著出了病房。
過了一會兒,李南輝又張開了眼睛,想要張口說話,卻就是沒有力氣。諸葛藝泉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直嚶嚶地哭,哭了一陣,兩人都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諸葛藝泉感覺到有人在摸著她的頭發(fā),醒了過來。李南輝正面帶痛楚地微笑望著她。
諸葛藝泉的眼淚頓時又直望外涌,低泣道:“南輝,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我們娘兒倆和鴻兒還靠著你照顧呢!”
李南輝痛苦地閉上眼睛,淚珠又擠了出來,好久才緩緩地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鴻兒和你們母子,天要殺我,日后我怎樣去見夢思?!?/p>
說完這句話,人又一陣眩暈,又過了好一陣才又緩緩地道:“你拿紙筆來,把我說的話記下來,天一亮就叫小穎去把公司的法律顧問洪律師和張律師一起叫來,整理好后在我清醒的時候讀給我聽?!?/p>
諸葛藝泉一怔,馬上就去找了紙筆來。
李南輝閉上眼睛,過了好一陣才道:“中國川峰集團公司董事長李南輝立囑,肯請廉明律師事務所洪律師、張律師遵照遺囑依法辦理?!闭f完這一句,又等了好一陣才又繼續(xù)道:“第一、所有得到川峰集團公司屬下股份和資產(chǎn)者必須貫徹執(zhí)行川峰集團公司自成立以來的一貫宗旨:為國為民,引資建設、開發(fā)、扶助各地貧困山區(qū),依法依理?!彼空f完一點,就閉上眼睛痛苦地靜靜地集中精力,好一陣才又說出下一點,“第二、王越騰、柳元恒、李康、洪劍鵬、李允波各擁有川峰集團總資產(chǎn)百分之一十八的分配、使用、發(fā)展、繼承權,五人務必同心協(xié)力繼續(xù)共同組建董事會,永遠一起貫徹執(zhí)行川峰集團公司自成立以來的一貫宗旨,如有一人違反,董事會將有權取消其繼承資格;第三、李南輝在農(nóng)村的所有哥、姐每家分別獲得現(xiàn)金一百萬的使用繼承權,遺囑生效后的當天即由公司總部財務支出。第四、李南輝之長子李陳鴻由其自己決定由誰代為撫養(yǎng),撫養(yǎng)者將獲得公司總部支出現(xiàn)金一百萬作為李陳鴻至二十五歲之撫養(yǎng)費;第五、李南輝之次子李小輝由其母親李南輝遺孀諸葛藝泉撫養(yǎng),并由公司總部支出現(xiàn)金一百萬作為其至二十五歲之撫養(yǎng)費;第六、李陳鴻、李小輝二人年滿二十五歲之后,如果德才兼?zhèn)?,自愿?jīng)商并且自愿加盟川峰集團公司,遵循川峰集團宗旨,經(jīng)董事會研究認可后,二人分別獲得目前川峰集團總資產(chǎn)的百分之五的分配、使用、發(fā)展、繼承權?!睌鄶嗬m(xù)續(xù)幾次才說完了遺囑,李南輝終于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諸葛藝泉把紙筆一摔,又嚶嚶地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又漸漸地昏睡了過去。
自李南輝被轉(zhuǎn)院到天鳴醫(yī)院,諸葛藝泉是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病床,郭穎和李小冰總會在晚上十一點后就離開病房回酒店,二人又同時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每晚四點鐘左右就會醒來,然后一起去醫(yī)院病房探望李南輝和諸葛藝泉,直到天亮。以前大家總是多少有一點盼頭,心想最多也就是時間的問題,那都沒關系。自葉教授當著李南輝的面說出了那一番話,大家似乎都絕望了,李小冰一出了醫(yī)院就徑直回了東莞,她要找王越騰想法再轉(zhuǎn)院,不論是去哪個地方,只要能有一絲救活李南輝的可能,就得去!
回到酒店,郭穎心里也是難過異常,也不吃晚飯,早早地就睡下了,人卻總是迷迷糊糊的,早早地又醒了。一看表,還不到兩點,也就起床出了酒店向醫(yī)院走去。剛進了醫(yī)院大門,她意外地發(fā)現(xiàn)諸葛藝泉正在公用電話亭里打電話,不禁奇怪,她自己有手機,為什么要跑出來打電話呢?都快凌晨兩點了,打給誰呢?誰這么晚都還不睡覺呢?心里奇怪卻也并不多想,本想走過去打個招呼,猛然記起就李南輝一個人在病房里,就趕忙快步走向電梯上了四樓進了李南輝的病房。
見到躺在病床上表情十分痛苦的李南輝,郭穎禁不住握住李南輝的手輕輕地叫道:“董事長!”李南輝自然是沒有一點反應,堅強的她也終于落下淚來,心道:“我一心把你拉出來,不想?yún)s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大約過了半個鐘,諸葛藝泉才回到病房來,見到郭穎略略一驚,輕聲問道:“這么早就來了???小冰呢?”
“回東莞去了。諸葛小姐,你也回酒店去休息一會兒吧!你看你,那么憔悴!董事長醒來后見到你那樣會心疼的。去吧,我看著董事長就行了?!?/p>
諸葛藝泉忙道:“不用啦,昨晚你們走后,葉教授又來過了,說南輝這三四天恐怕都不會醒來,我看著他就行了。還這么早,你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畢竟諸葛藝泉是李南輝妻子,郭穎也不好再堅持,站起身點了點頭,說:“那好,我回酒店去了。”
諸葛藝泉又道:“還有,能不能幫我打個電話給小冰?我這么久都沒回去過了,也不知小輝他……”
郭穎忙道:“要不,這樣吧。我天一亮也趕回東莞一趟,把小輝接過來。既然這兩天董事長也不會醒來,你就陪小輝兩天,過兩天我再把他送回去,好嗎?”
諸葛藝泉一呆,輕聲道:“郭小姐,太,太麻煩你……”
郭穎趕忙打斷她的話,柔聲道:“你這幾個月來,也夠辛苦,小輝來了也好,你也該松弛一下了,不要絕望,我堅信不會像葉教授說的那樣。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回到川峰公司總部,李穎見到幾個老總,都相對黯然。
李小冰又沖王越騰哭道:“無論如何,你得想辦法救哥!如果,如果哥不行了,我以后就再也不想見到你!”一說完,拉起郭穎就走,“我們這就回樟木頭接了小輝回廣州!”
柳元恒突然道:“小穎,李康打來電話,希望你能盡快趕回去,很多大事等著你處理,他實在兼顧不過來?!?/p>
郭穎一呆,心道:“是哦,總不能弄得兩頭都受煎熬呀!李總本也就夠辛苦了,才對我委以重任!可是,我實在不愿意就這樣走了?!闭玖艘魂?,發(fā)了一陣呆,才緩緩地道,“柳總,聽說已經(jīng)從西德請來了兩位西醫(yī)專家和從北京、上海請來的兩位中醫(yī)專家聯(lián)合治療董事長的病,我想等到他們來了,再回去。您看,行嗎?”
柳元恒直望著王越騰。
王越騰厲聲道:“小穎,難道你真分不清輕重嗎?這兩年來,李康基本是忙于政事,川峰投資開發(fā)總公司及屬下的十多個分公司都是你在一手經(jīng)營管理。你已經(jīng)離開了兩三個月了,你心里就放得下嗎?先回去吧,確信都正常了,你再過來看看吧!我們幾人會輪流去陪著三哥的!”
郭穎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輕聲道:“好,我和冰姐接了小輝回廣州后,我明天就走!”心里卻想,董事長生死未卜,就算我回到川北也不能一心一意工作?。∥倚睦锏耐?,你們怎會明白?
在夢思百貨廣場下了車走了幾步,李小冰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回頭一看,卻是金和瑜,不由得一怔。自她和王越騰結(jié)婚后,已經(jīng)五年多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金和瑜。
陳夢思去世后,李南輝帶著鴻兒從喧囂里消失了。這世上,最傷心的就是李小冰了。在她的心里,雖然兄姐還有那么多,可就對李南輝有種特別的依賴,總覺得在他的身邊就什么也不用怕。然而,當她自己還在兩個男人中左右為難,李南輝卻遭遇了喪妻之痛,臨走時也一再強調(diào),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因為她還沒有選擇到她自己能完全信賴的幸福依靠。
有一天晚上,金和瑜又興高采烈地來找她,說他決定徹底地離開葉露霜,他心里的所有不安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原因是他又再次親眼看到了葉露霜在和她的前任丈夫約會,他不再有絲毫愧疚了。在飛夢事件之前,李小冰就聽金和瑜說起類似的話,還說要以《相濡以沫》為題目寫他們二人艱難度日的故事,她當時就對金和瑜傷心失望透頂了。后來變故迭生,她和金和瑜雖然還是常見面,金和瑜倒也不曾再提及敏感的話題,只是百般勸慰鼓勵她,說溫柔好聽的話、講動人的小故事舒解她的心情。她雖嘴里不明說,卻也隱隱約約表示了一些對金和瑜的失望,希望他能慎重從事,要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做人做事都要負責任。金和瑜好像也有所覺察。當再次聽金和瑜提及那事那話時,本就沉浸在陳夢思的去世和李南輝的失蹤而傷心難過的李小冰才猛然再次深深感覺到,他還是那么可悲!當金和瑜拉著她的手叫“瑜冰”時,她憤怒了,一字一頓地道:“叫李小冰!金和瑜,你不配有作家的頭銜!你我從此只為鄉(xiāng)友!若再見面,希望不要再提及往事!”然后,她忽然感到心里輕松了很多。
那晚后,金和瑜又登門看望了她兩次,并且一再說些動情的情話,李小冰卻再也不心動了,反過來勸金和瑜好好珍惜葉露霜。此后,金和瑜便沒有再去找她。在她和王越騰準備春節(jié)期間回家結(jié)婚前夕,兩人一起散步時在東莞大道邊無意間撞到了金和瑜獨自一人迎面走來。他們二人都熱情地想迎上去打個招呼,并想請他喝一杯喜酒。金和瑜卻假裝沒看見他們,迅速走到了另一邊去。
金和瑜見李小冰呆站著不出聲,又輕笑道:“還在意舊事嗎?我可是徹底地忘記了?!?/p>
李小冰自然不會在意過去,只是在想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樟木頭,而且遠遠地在背后就沖她打招呼。聽他那樣說,馬上笑道:“大作家,怎么會到樟木頭來呢?這幾年名聲更大了啊,除此之外還在忙些什么呢?”
金和瑜笑道:“除了拿支筆混混飯吃,還真沒有忙的啦……”本還想繼續(xù)說幾句半是驕傲半是自我解嘲的話,一側(cè)頭見到直望著他一副沉思狀的郭穎,十分奇怪,問道,“這位小姐怎么稱呼???怎么這樣看著我呢?我很英俊嗎?”
李小冰正想介紹,郭穎已開了口,說:“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李小冰道:“人家是名聲早就在外的大作家,你在報刊雜志上見過也不出奇??!他著有長篇大作《心路》,那可是火了一兩年的?!?/p>
金和瑜也自我介紹道:“小姓金,金和瑜,可不是什么大作家,倒是靠支筆混飯吃,還不至于餓死?!?/p>
郭穎猛地記了起來,說:“去年在湖南邵陽的那……那小縣城,我們在大路邊見過,就是你告訴了董事長關于諸葛小姐的事。想來也正是因為這事,董事長才馬上復出的?!?/p>
金和瑜一怔,眼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愣了愣道:“對,對,我當時記得李先生身邊是有個英武的女孩,原來就是你??!哦,對了,李先生有去找諸葛藝泉嗎?我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見過那女孩了?!?/p>
郭穎和李小冰對望了一眼,都一怔。李南輝和諸葛藝泉結(jié)婚一事,被某些八卦媒體鬧得沸沸揚揚;李南輝被車撞了,新聞報道更是鬧得厲害,天下皆知;他金和瑜大小也是個作家,更與李南輝是同鄉(xiāng),又豈會不知?
金和瑜看著她們狐疑樣子,奇道:“你們怎么啦?”
李小冰這才說了實情。
金和瑜大驚,傷心道:“真是個苦命人啦!”
郭穎沒有出聲,她隱隱約約記得第一次見到諸葛藝泉時,她一提到金和瑜,諸葛藝泉神色就大變了,她當時并未在意,只是略感奇怪。剛才自己在金和瑜面前提起舊事,金和瑜眼里也掠過一絲驚慌,盡管不易察覺,卻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腦里有了一種異樣的荒唐的念頭,想著,她只覺得自己也實在是太荒唐了,卻也更感到恐懼了,更覺得頭痛,也不想了,拉了李小冰就走:“我們得趕快接了小輝去廣州?!?/p>
在幼兒園見到小輝,兩人都一陣心酸。小輝明顯地消瘦了,眼睛也是紅腫紅腫的,顯然是想念爸爸媽媽。保姆阿姨說他每次一回去就哭,直到哭睡著了才罷,吃飯也只吃一點點,張口閉口就要爸爸媽媽。
李小冰心里一痛,一把抱起道:“小輝,姑姑這就帶你去見爸爸媽媽?!?/p>
小輝的聲音已經(jīng)很嘶啞了,一聽興奮了,大聲道:“姑姑,我們走。”
郭穎也是一陣傷心,抱過小輝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陣,見到他那傷心憔悴的可憐的小模樣,倏地想起鴻兒,不由地就更難過,脫口道:“可憐的鴻兒,還……”
李小冰馬上打斷她的話道:“小穎,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那些,好嗎?”
小輝一聽郭穎提到鴻兒,來勁了,大聲道:“阿姨,鴻兒哥哥說他的鼻子沒有我的高,我的鼻子有個小勾勾,他和爸爸的鼻子都沒有小勾勾。”
郭穎心頭又一震,腦里又閃過她之前的荒唐念頭,莫非……正想理出個頭緒來,突然聽到一陣呼嘯而經(jīng)久不息的警報聲,嚇了她一大跳,不由地就脫口道:“又發(fā)生了什么大案件了嗎?”
李小冰正想回答她,卻見張強也駕了摩托車來接他孩子,不由得笑道:“張局長,您還要親自來接孩子嗎?”
張強哈哈大笑道:“王太太,我得糾正一下,是副局長。我們不能跟你們比啊,孩子得自己來接呀!”頓了頓,又輕聲道,“阿輝他……”
李小冰黯然地嘆了口氣,也不出聲。
張強也明白,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他孩子從里面出來了,一出來就道:“爸爸,警報響了呢,你還不去抓壞人嗎?”
張強笑道:“快過來,回家!這回沒有壞人,是有人想不通自殺了?!?/p>
郭穎奇道:“有人自殺應該是向醫(yī)院急救中心120求救啊,怎么搞到110去了?豈非存心累死你們嗎?”
“報警的人說是遠大運輸公司高層逼死人的呀!我們警方和醫(yī)院都派人去了。”
“遠大運輸公司?”郭穎一怔,“開車撞董事長的不正是遠大運輸公司的司機嗎?”
張強一怔,點了點頭,說:“是啊,報警的人說遠大公司要逼一個什么姓謝的司機立即還公司因交通事故而幫他先墊的幾十萬塊錢,逼死了人。因為保險公司查出那司機的保險已過期,不負擔任何經(jīng)濟賠償,公司就逼他要么還錢,要么就扣掉他進公司時的押金,趕他走,還要繼續(xù)追繳不夠的款項。那司機想不通,就服毒自殺了,還留下遺言。”
“姓謝的司機?”郭穎一驚,“是不是叫謝正清?也就是董事長遭遇車禍的肇事者?”
張強馬上拿出對講機詢問,果然正是謝正清!
郭穎腦里一陣亂,略一呆后就對張強正色道:“張局長,憑我?guī)啄晏胤N兵的經(jīng)驗,以及女人的觸覺,這兩天我總覺得許多事有些不對勁,但我始終不能理出頭緒?,F(xiàn)在又發(fā)生了這起自殺事件,職業(yè)的敏感和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絕對不是一起單純的自殺事件,董事長車禍一事也絕不會是純粹的意外。我曾和王總一起參與了這起交通事故的處理,謝正清一口答應了賠償所有損失。由于我們不想也覺得沒必要與他糾纏錢的問題,同意了一次性賠償,經(jīng)法醫(yī)鑒定后確定的數(shù)額是四十萬。姓肖的總經(jīng)理問謝正清他的意見怎樣,謝正清馬上就說沒問題,多少都行,叫公司先幫他出,他馬上就還給公司,好像是不存在錢的問題。那么,已經(jīng)幾個月了,又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發(fā)生這起自殺事件呢?張局長,我請求,認真調(diào)查這起自殺事件,重新調(diào)查車禍事件!行嗎?”
張強一聽她的分析,心頭也是一震,馬上道:“認真調(diào)查這起自殺事件,沒問題。至于車禍,三個當事人已經(jīng)死了兩個,交通大隊方面的資料顯示,謝正清沒有說謊,阿輝……阿輝又……如果能確定謝正清是他殺,那么就能初步認為阿輝一事是蓄意的謀殺案件,有人出錢請他那么干的,那么背后的指使者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郭穎腦里那荒唐的念頭又泛起來了,馬上道:“也許我能找到一些線索。張局長,我們就這么說定,您先秘密安排警力確定這自殺事件的可信度,我負責找指使者背后的目的,然后告訴您,您看好嗎?”
張強馬上拉了孩子上車,大聲道:“事不宜遲!”
張強一走,郭穎就對李小冰道:“冰姐,你馬上通知王總趕往天鳴醫(yī)院,不要告訴別的人。記住,除了王總以外不能再向任何人提起!我先叫司機送我走了,你隨后帶小輝慢慢過去,就住在酒店里,不要來醫(yī)院了。”說完就馬上打電話給司機過來。
王越騰幾乎與郭穎同時到達病房。
李南輝仍然表情痛苦地昏睡著,諸葛藝泉一副癡呆樣木然地坐在病床邊。
郭穎輕聲問道:“打過吊針了嗎?”
諸葛藝泉點了點頭。
王越騰傷心地望了李南輝一陣,把探詢的目光轉(zhuǎn)向郭穎。
郭穎輕聲道:“王總,冰姐帶了小輝過來,該到了吧?”
王越騰馬上道:“她叫了百貨公司的車送她,應該已經(jīng)到酒店了?!?/p>
郭穎于是對諸葛藝泉道:“諸葛小姐,你也該去看看小輝了。今晚就讓我們來守著吧,別讓孩子知道他爸爸病了?!?/p>
諸葛藝泉呆了一陣,不動,也不說話。
王越騰也勸道:“三嫂,快去吧,幾個月了,聽小冰說,小輝像是大病了一場?!?/p>
諸葛藝泉這才站起身來,輕聲道:“那就麻煩你們了。”說完就走了出去。
郭穎送諸葛藝泉進了電梯,才回到病房站在門口道:“王總,我本不該相信任何人,但直覺讓我相信你?!?/p>
王越騰一震,急道:“什么意思?快說?!?/p>
郭穎理了理頭緒,覺得應該長話短說,于是道:“肇事司機謝正清自殺了,我懷疑這是個蓄謀已久的陰謀。您盡快做幾件事。第一、馬上叫冰姐陪諸葛小姐去給小輝看看病,想法讓醫(yī)生取得小輝的血液樣本,馬上和董事長做親子鑒定……”
王越騰更是心頭大震,打斷她的話道:“你究竟懷疑什么?”
“現(xiàn)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也不要向任何人說起,確認了再說。第二、馬上把董事長的流質(zhì)食物和血液拿到別處進行檢測。今晚,我們一定要做好這兩件事,結(jié)果出來后再說別的事。能做好嗎?”
王越騰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
半夜時分,諸葛藝泉又來了,一見郭穎就輕聲道:“郭小姐,你回酒店去休息吧!小輝睡著了,我叫小冰照看著他,離開病房長了,我很不習慣。”
郭穎忙道:“我也睡不著了,我們就一起陪到天亮吧。”頓了頓又道,“公司研究決定后,從西德請了兩個西醫(yī)專家,從北京、上海請來了兩個中醫(yī)專家,由他們四人一起聯(lián)合就診。相信董事長不會有事的,你也別太難過?!?/p>
諸葛藝泉大喜,提高聲音道:“我早就想說了,天鳴醫(yī)院也是虛有其名,那什么葉教授也只是脾氣大,我看醫(yī)術也不行。為什么之前都能好轉(zhuǎn),突然間又轉(zhuǎn)壞了……南輝才三十多歲啊,兒子還那么小,怎么就……”說著又哭了起來,神情真摯,絕不像故意演戲。
郭穎一直緊緊地注視著她,聞聲又見了她的表情不禁一怔,莫非真是自己的直覺錯了?
諸葛藝泉哭了一陣又道:“川峰多大的名聲,董事長出事了就束手無策了嗎?為什么一定要待在國內(nèi)呢?為什么不趁著他還有希望的時候送往國外呢?他有那么堅強的意志,他有始終放不下的牽掛,如果配合尖端的醫(yī)術,一定能好起來的,那也就是時間問題。那有什么關系,我照顧他一百年都行,只要他能活著?!闭f著從手提袋里拿出幾張紙來,遞給郭穎,“這是他昨晚半夜醒來時叫我記下的遺囑,我忘記了給你。他叫你請洪律師、張律師整理出來,等他清醒的時候讀給他聽?!?/p>
郭穎迅速地看了一遍,倒也還真是李南輝平時就表現(xiàn)出來的意思,不由得又暗暗責怪自己,莫非真是自己胡思亂想了?否則,諸葛藝泉大可以稍作變動啊,李南輝就是醒了也不一定能那么清楚地記得,她就接受了那一百萬嗎?那么……她實在又想不通了,又直覺得頭痛。
天快亮的時候,王越騰匆匆趕來了,兩眼浮腫,眼里布滿了血絲,顯然一夜未眠。一見到二人,他就道:“四名專家已經(jīng)就要到東莞了。我們研究后決定馬上轉(zhuǎn)院回東莞。三嫂,小輝在酒店里又哭又鬧,小冰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快去看看他吧,然后我們一起回東莞。”
諸葛藝泉一愣,馬上就回酒店去了。
諸葛藝泉一走,郭穎就急道:“怎樣?”
王越騰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輝的確不是三哥的親生兒子。流質(zhì)食物沒問題,但三哥的血液里含有多種不易察覺也很少見到的毒素,不但令人昏迷,時日一長,份量稍微再多,將造成安樂死亡狀。這種毒,現(xiàn)在的醫(yī)院醫(yī)學儀器是查不出來的,我不甘心,才連夜找了幾個化學家,結(jié)果是他們在實驗室弄清楚的?!?/p>
郭穎點了點頭,說:“看來陰謀策劃者買通了某些醫(yī)學或化學專家弄到了毒藥,又買通了醫(yī)院的某些人。否則,那姓葉的教授前晚不會說出那番話來。我們要不動聲色,配合警方將陰謀策劃者參與陰謀的人員一網(wǎng)打盡!”
王越騰輕聲道:“那么看來,小輝的真正爸爸和嫂子就是……”
郭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覺得諸葛小姐也只是一顆棋子。照此看來,目的是為了董事長的億萬資產(chǎn)。”說著又拿出李南輝口述的遺囑讓王越騰看。
王越騰只瞟了一眼就道:“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了,三哥早就說過類似的意思了。所以,那陰謀家根本就是在做白日夢。只是,苦了我們?nèi)缌?!”說著一個大男人就又傷心地想哭了。
“但是,如果董事長突然間去了,法院會依法讓鴻兒和小輝分別繼承家產(chǎn)。所以,天一亮的轉(zhuǎn)院,我們必須注意安全,說不準對方又要來一次車禍。事情成功了,他們有的是錢,也不怕賠不起!”
“我早想到了。廣州和東莞兩邊警方會為我們清道。嫂子的行蹤已經(jīng)被嚴密監(jiān)控了?!?/p>
郭穎忙道:“馬上通知兩邊警方化明為暗。依我看來,諸葛小姐是無可奈何,受人擺布,對方既能布一個長達幾年的局,一旦見到警方出動,必然收斂形跡,追查起來就麻煩了。同時,我們也不能僅僅憑親子鑒定的結(jié)果和董事長血液有毒素就能抓獲所有的人啦!所以,我們要來個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如果逼急了對方,會有許多人為此沒命的。對了,能不能想辦法給小輝和那個……那個叫金和瑜的作家來個親子鑒定?”
王越騰一怔,重復道:“金和瑜?”
“是的。我就是在昨天和冰姐在樟木頭見到他時才突發(fā)奇想的。去年我在夢思姐家鄉(xiāng)的小縣城找到董事長后的一天,金和瑜也出現(xiàn)了,他當時在全心全意地打電話,還是董事長叫住了他?,F(xiàn)在想來他是故意裝出來的,想來也是找了董事長很久了。他當時說他在采訪什么人,要急著趕回深圳,走了幾步就回頭說出了諸葛小姐抱著孩子在向他打聽董事長的事。后來我?guī)檭簛淼谝淮我姷街T葛小姐提到金和瑜,我見她神色有異,當時并未在意……還有很多引起我亂想的疑點,我也不想多說了。突然轉(zhuǎn)院,一定引起對方的懷疑,也許他們暫時不會有所行動。監(jiān)控嫂子未必便有效果,如果能確認小輝是誰的孩子,就更容易水落石出了!無論如何,都要監(jiān)控金和瑜的行蹤。”
王越騰點了點頭,肅然道:“我雖不知道金和瑜現(xiàn)在在哪里,我一定會有辦法弄到他的血液樣本的?!毙南?,他既是嫌疑人,我就不會忽略他!
轉(zhuǎn)院后的第二天下午,四位專家就先后到了,只略事休息后就對李南輝進行了全面細致的檢查,會診后一致決定,首先徹底換血,清除體內(nèi)毒素,如果換血成功,就應該有很大希望好轉(zhuǎn)。
還真如郭穎所料。接下來的幾天,諸葛藝泉根本就沒有異常的舉動,也沒有任何別的人和她聯(lián)系過,反倒在聽到李南輝很大程度上有救后欣喜萬分,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
同時,王越騰努力想辦法終于對金和瑜和小輝進行了親子鑒定,但鑒定結(jié)果明確說明,他們也沒有血緣關系。那么,這背后的指使者是誰呢?
王越騰對郭穎道:“要不,叫警方把天鳴醫(yī)院負責三哥的幾個醫(yī)生、教授、護士扣押審訊,也許就有眉目了?!?/p>
郭穎一怔,頓了頓問道:“張局長怎么說?”
王越騰想了想道:“他們的偵察、調(diào)查結(jié)果也基本斷定謝正清絕非單純的自殺那么簡單。由于他的保險剛剛過期,沒有及時續(xù)保,保險公司不負擔經(jīng)濟賠償。遠大公司幾個領導承認是一再逼過他還公司的錢,而且說了要扣壓他進入公司時租用公司的車及其他用途的押金,并要趕他離開公司,還要上法院告他賠償不夠的經(jīng)濟損失。謝正清也因此與他們大吵了幾回,說他要分期付款,公司領導不同意。自殺也正是發(fā)生在第三次大吵后的晚上。但有人見到他那天晚上自殺前在一個小酒吧與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兩人又和好了,一起走了。但沒有人能說清楚那人的樣子,也沒有人能證實那人是否有跟他一起回他的住處,警方在現(xiàn)場也找不到相關證據(jù)?,F(xiàn)場留下指紋等的嫌疑人都徹底調(diào)查過了,應該是沒有可能謀殺他的。最大的疑惑卻是,那遺言還真是他自己臨死前寫下的,筆跡和時間也都吻合?!?/p>
郭穎沉吟了一陣道:“如果現(xiàn)在就扣押天鳴醫(yī)院的相關人員審訊,未必就能問出結(jié)果來,我雖然懷疑葉教授,卻未必便是他做的,就算與他有關,他也絕對不會承認,他可是知名人士??!以前用過的一次性儀器用具都早毀掉了,離開醫(yī)院時用的東西都檢測過了,沒有問題,這幾天監(jiān)控醫(yī)院的人也都說并無異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曾懷疑就是諸葛小姐下的毒,但看跡象又不是,我一直在注意她的表情,看上去絕非裝出來的,要么就是她的表演實在是太高明了。但依據(jù)我對她的了解和觀察,她不像是那么工于心計的人??!這可就真是怪事了!”
王越騰一呆,頓了好久又問道:“依你看,該怎么辦?”
郭穎想了一陣又道:“有查過有關金和瑜的一切嗎?”
王越騰拿出一疊資料遞給她道:“他和嫂子的確在幾次筆會上見過面,但證實的人都說他們好像并不很熟。他現(xiàn)在在深圳一家實業(yè)公司做內(nèi)刊編輯,尚是孤身一人,口碑很好。自以《心路》出名后,沒有再寫過長篇巨著,但散文和短篇小說寫了不少,分別出了兩本文集。他還兼職一家廣告公司的文案,收入還可以,已經(jīng)在深圳買了豪華公寓和私家車。”
郭穎一怔,又道:“諸葛小姐呢?”
王越騰又拿出一疊資料遞給她道:“大學一畢業(yè)就到了玉泉公司做總臺小姐,活潑開朗,對人很好。很多人也證實,在玉泉公司辦公室裝修期間,三哥常去,她的確很和三哥談得來,有好幾個人都證實她與幾個女孩和三哥一起吃過幾次晚飯。裝修結(jié)束后,因為三哥與玉泉公司老板于龍潛是好朋友,偶爾去中山都會去玩一會兒,因為她長得像,像夢思嫂子,兩人一見面就又說又笑,拿這事開涮。后來三哥最后一次去時——我個人想應該是嫂子去世后他準備隱居前去向所有的朋友告別那段時間。那次他一直等到玉泉公司下班都沒等到玉泉公司老板,然后就又和嫂,嫂子一起出去了。那一次,嫂子整個晚上都沒回過宿舍,幾個女孩子說,她第二天回去后臉色很差,過了幾個月就辭職了,說是到東莞找她表姐。她表姐說,她到東莞后沒多久就生下了小輝,一直孤獨地過著,人也變得沉默寡言,周圍的親戚朋友都不大理她,她也不敢回家,家里面也揚言不認她了。自離開玉泉公司后,她就在到處找三哥的下落,好像只當三哥是個包工頭,后來她碰到了當初負責玉泉公司裝修的路云強,得知了三哥的身份,很是吃驚。再后來她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就求路云強介紹她一定要進我們屬下企業(yè)單位,路云強便找小冰,剛好小冰需要秘書,面試了她,她表現(xiàn)出色,就錄用了。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是與小冰很合得來,偶爾才若不經(jīng)意地提及三哥,我們本就都不知道,自然也無從相告。她就一直帶著小輝孤獨地過著,住在她旁邊的幾個鄰居就是剛成立不久的文化公司的幾個骨干,也都是我們川北人,證實自她搬過去住下后,從沒見過人去找過她,找她的第一個人就是三哥。她平時除了偶爾帶著小輝出去玩一會兒,基本上是不出去逛的,最多就是逗李阿曾老師的小孩冬冬和小輝一起玩,那時就能偶爾見她笑一笑。”
郭穎一呆道:“王總,親子鑒定會不會有誤呀?我們都錯了,多疑了?是在侮辱諸葛小姐的人格?”
王越騰一怔,說:“至今還沒聽說過有誤的報道,就算是我們誤會了嫂子,但三哥體內(nèi)有毒素又從何解釋?不論是否與嫂子有關,但有一點,有人在謀害三哥是假不了的,我們一定要盡快查清楚是誰干的!我看,還是從天鳴醫(yī)院入手吧?”
郭穎搖了搖頭,正色道:“還不是時候。我們現(xiàn)在在秘密對董事長進行治療,對方應該已經(jīng)起疑了,再一動,就全盤亂了陣腳了。對了,有一天晚上我半夜見到諸葛小姐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不如想法把她手機近幾個月的通話記錄弄回來,也許能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p>
王越騰搖了搖頭,說:“我已經(jīng)做了。只有近三個月的記錄,她的電話很少,通話的對象只有四個,三哥,公司,小冰,住處,再沒有了。我倒也認為,我們是懷疑錯人了,是否該轉(zhuǎn)換個角度呢?”
郭穎也是一呆,又道:“但是,既然親子鑒定不會錯,總不能不讓人懷疑這一件事?!?/p>
王越騰點了點頭,想了想猛然道:“還有一個辦法,截獲電子郵件!”
(未完待續(xù)。敬請關注第四十六章:有人夢醒有人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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