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汨羅江注入洞庭湖的入口處,有一座東西走向,綿延幾十里地的高山,名曰將軍山,相傳緣于南宋元帥岳飛而得名。
那年云南一帶有官匪勾結(jié)的叛軍,他們魚肉百姓,弄得當?shù)匕傩赵孤曒d道,民不聊生,岳將軍奉旨平息官匪勾結(jié)一案后班師回京。正值寒冬,這一日大軍行至湖南湘陰地界,遇上大雨,士兵衣甲皆淋濕,雨下了個多時辰,直至傍晚方停。軍隊忽被一座高山擋住去路,岳將軍在馬上放眼望去,但見山高林密,古木參天,山中云霧繚繞。岳將軍心想,士兵們已勞累了一天,衣甲淋濕易著涼,此時若進高山深處,后果不堪設(shè)想,當即傳令士兵在原地取火搭鍋做飯,并宣布不得進入密林,違令者重罰。
是夜,星光閃閃,月色如銀,岳將軍與眾將領(lǐng)集于元帥帳中,諸將俱在,獨不見公子岳云,岳將軍大驚,問過眾將,卻無人知道公子去向。眾將坐了個多時辰,方散去。此時夜深人靜,岳將軍毫無睡意,披衣獨自出營,走出幾十米,忽聞微弱的哭聲,尋聲找去,行向南端約百米,哭聲乃從一間茅屋內(nèi)傳出。岳將軍推開木門,那燈火處坐著一中年婦人,年約四十上下,衣衫襤褸,卻有幾分姿色。婦人見有人進屋,方止了哭聲。岳將軍施禮道:“大嫂不必害怕,我乃一軍爺,大嫂為何深夜啼哭?”
婦人見將軍不像壞人,便將家中的不幸一一說了。原來這婦人名王桂英,配夫周小寶,夫妻育有一女,名喚蓉兒,年方14歲,夫妻在家種一些薄田,農(nóng)閑時丈夫外出做木工,養(yǎng)家糊口,一家三口自是其樂融融。丈夫周小寶前幾個月,大病一場,花去了所有家底才見好轉(zhuǎn),5天前去婦人的弟弟家做木工,一直不見歸家。王氏哭著說,前日我弟弟來我家,問起怎不見我丈夫?我說,他不是去你家做木工嗎?我弟說,本來他們今天一早是一起回來的,因他突然有事,要中午才有空,所以我丈夫就一早動身先回家。聽他一講,我見當時太陽已下山,按理我丈夫應(yīng)該早到家了,不會是因舊病復(fù)發(fā),在路上暈倒吧。我們放心不下,就一起外出四處尋找,在后山密林內(nèi)聽到一柴夫大聲呼叫,才尋得丈夫的尸體,我嚇得當場昏了過去。我弟當即去縣衙報了案,縣老爺將尸體運回了縣衙。昨日我下地干活,回來時天色已晚,剛一進門,黑暗中見一黑影將蓉兒按于床上,那黑影聽得門吱呀聲響,轉(zhuǎn)身撲過來,將我打昏后逃走,可憐蓉兒遭強暴后,從此每日精神恍惚。王氏說完,號啕大哭起來。
岳將軍聽完王氏哭訴,問道:“大嫂近日可曾與生人來往?!蓖跏系溃骸安⒉辉c人來往?!薄按诉h近可有不務(wù)正業(yè)之徒。”王氏思索良久,又搖頭。岳將軍道:“大嫂再仔細想一想可有陌生人來過家中?”這一問王氏眼睛一亮:“我記起一件事,我丈夫生病期間,看了鄰近許多醫(yī)生卻不見好轉(zhuǎn),聽說離此兩里地的城隍廟內(nèi)有一中年道長,能治疑難雜癥。我慕名訪去,那道長來我家給我丈夫治病,每次必是下午來,酒飯后方走。丈夫服藥后,果然效果良好?!薄斑@道士可有什么異常舉止?”王氏搖頭道:“道長為人和善,并沒異常舉動?!?/p>
岳將軍沉思良久,安慰王氏道:“大嫂不必多慮,我一定替你查出真兇。”說完辭了王氏,當夜回了營地。
次日,岳將軍坐于帳中,卻仍不見公子岳云,正躊躇間,忽見岳公子神色不定進了帳,岳將軍正欲發(fā)怒,岳公子早已跪在地上稟道:“父帥,請恕兒子昨夜違令出營,皆因你兒一時貪玩,想進后山轉(zhuǎn)一轉(zhuǎn),看看這里的風景。走進后山果然風景好,到處是古樹,我借著月色,轉(zhuǎn)入深山,忽見一黑影,肩上扛了一袋東西,鬼鬼祟祟進入林中,那黑影在一古樹下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了一會兒,見四周無人,便開始用鋤刨土,我只道那黑影偷了什么贓物,便大叫一聲,嚇得那黑影拼命逃走,待我上前一看,袋內(nèi)的原來是一具尸體。我回頭便追那黑影,卻怎么也尋不著,自己卻迷失了方向,轉(zhuǎn)了個多小時,才轉(zhuǎn)到一廟內(nèi)。當時實在太困,就在佛堂下倒頭便睡。矇眬中遇一道士,滿臉橫肉,走進廟內(nèi),見了我,怒目而視,也并不言語,嚇得我膽戰(zhàn)心驚。驚醒后,天已放亮,才知是南柯一夢?!?/p>
岳將軍聽得真切,忙對先鋒牛皋道:“勞煩牛先鋒去那南端周小寶家,請王桂英前來認尸?!辈欢鄷r,王氏隨了牛皋進了帥帳,那王氏見了岳將軍,嚇得叩頭不止。岳將軍離座扶起王氏道:“大嫂不必害怕,我乃當朝元帥岳飛,且同我去后山一看。”岳將軍帶了王氏及眾人,由岳云引路來到后山,果見那尸體。王氏見了,放聲大哭,岳將軍道:“大嫂,這真是你丈夫嗎?這尸體可真送去縣衙?”王氏道:“確實是我丈夫,是民婦親眼看見縣老爺叫人抬走的?!痹缹④姸紫律碜?,看得真切:但見尸體未曾腐爛,只是脖子被人連砍幾下,氣管和肌肉斷裂,有點慘不忍睹,仔細看那傷口處,參差不齊不像刀砍,像是其他利器所致。岳將軍思索良久也不知兇手是使用何種利器,正想叫牛皋,抬頭一看,卻見牛皋手里提了一把開山斧,頓時心里一亮。將軍對眾人道:“走,去城隍廟看看?!?/p>
進得城隍廟,廟內(nèi)走出三名道士,其中一位是中年道士。岳將軍也不問話,叫眾將把那三個道士看住不許走動,自己在廟內(nèi)尋找,臥房、禪室、佛堂,一一查了一遍,也未發(fā)現(xiàn)什么。進得后院,從柴房內(nèi)搜出一把斧頭,卻沒了把兒,其斧鋒利無比。出得后院,岳將軍對眾將道:“將這三個道士一齊綁了,帶去縣衙?!蹦侨齻€道士大呼冤枉。
岳將軍率了眾人不消幾個時辰就到了縣衙,湘陰縣令郭子明迎岳將軍進了衙內(nèi)。岳將軍叫道:“王桂英還不鳴冤擊鼓?!蹦峭跏蠅蚜四憮羝鸸膩?,岳將軍叫縣令升堂審案,縣令哪敢不依。升堂后,岳將軍坐了中堂,著衙役找來一把斧頭,及三塊木頭立于堂中,遂對三位道士說:“你們?nèi)坏朗柯犞@里有斧頭一把,各人拿一塊木頭,要把木頭均勻劈開?!北姷朗堪丛缹④姺愿?,輪流持斧頭劈那木塊,兩名年輕道士都能照著岳將軍要求做到,惟有那中年道士一斧下去,卻歪歪斜斜,沒能把木頭均勻避開。岳將軍見了,當即大喝一聲:“來人,將他綁了?!蹦堑朗恐焙粼┩鳎缹④娕瓎柕溃骸澳氵@道士為何要殺周小寶,快說,免得大刑伺候?!蹦堑朗康溃骸皩④娍捎凶C據(jù)證明我是殺人兇手?!痹缹④姷溃骸澳隳亲笫峙窬褪亲C據(jù)?!蹦堑朗恐皇求@了一下,又鎮(zhèn)定地說:“這一點也不能證明我是兇手。”岳將軍道:“你這狗道士,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彼炷贸瞿前褦喟训母堑朗棵媲耙粊G說:“你說你沒殺人,這把經(jīng)王氏確認是周小寶用過的斧頭怎么在你廟內(nèi)?你不說,本將軍替你說:‘你用這把木工斧殺了周小寶,你想知道這把斧的特點嗎?這里有兩點可以證明:第一,這木工斧極其鋒利,只有木工才能磨出這樣鋒利的斧;第二,木工斧只適用右手使用,才運用自如。而你恰恰用的是左手,所以你剛才劈的那塊木頭,它是從左至右斜下去,這與周小寶的尸體上的致命傷痕一致。你說你不是兇手,這木工用具怎么會到你廟內(nèi),你快從實招來。”岳將軍說話句句逼人,那道士驚出了一身冷汗,忙說:“我招,我招。”
原來,這道士在廟內(nèi)見了王氏,早已垂涎三尺,他為了得到王氏,心想將周小寶殺了,王氏就無依無靠,到時她還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嗎?那日周小寶從小舅家回來,從城隍廟門前經(jīng)過,遇上救命恩人,就進廟內(nèi)與恩人敘起舊來,口里盡是感恩之詞。幾杯酒下肚,周小寶開始迷糊,這道士遂起了歹心,趁周小寶沒注意用周小寶的斧頭朝著周小寶的脖子劈去,連劈幾斧,斷定周小寶斷氣后,就用麻袋把尸體包裹,等到太陽下山了,才背到后山山林中,正準備挖坑掩埋,卻忽然聽到山中傳出歌聲,他只好棄尸逃走。第二天傍晚,膽大包天的他去了周家,正巧王氏不在,見蓉兒一人在家,便將蓉兒奸污。岳將軍聽了道士的供詞,又問道:“那周小寶尸體本在衙中,卻為何跑到廟后的林中去了?!蹦堑朗空f:“小人花了五十兩銀子將尸體贖了出來,準備埋于后山,誰知那晚卻碰見了人影,才又棄尸逃走。”
此時,縣令郭子明身如篩糠,忙跪下磕頭不止:“將軍饒命,將軍饒命,這道士血口噴人,污蔑本官。”
岳將軍道:“郭大人,你說他污蔑了你,我想問大人,你這衙中有人把守,這尸體為何被偷了,不是有內(nèi)應(yīng),量這道士翻不出縣衙的圍墻,你還是招了吧。”郭子明知道賴不過去,遂將移尸之事招了出來。
原來,道士早與縣令郭子明有交情,道士得知王氏已將殺人一案告到官府,在廟里提心吊膽,思來想去,只有毀尸滅據(jù),便悄悄送了五十兩銀子與縣令,將尸體運出縣衙,卻碰上岳公子在林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尸體。
岳將軍叫文書將那道士及郭子明的供詞詳細記錄了下來,又畫了押,叫先鋒牛皋送與知府。
岳將軍巧破無頭案的消息不脛而走,周圍百姓無不感恩不盡。次日,在當?shù)匕傩諑ьI(lǐng)下,岳家軍順利翻過高山,向京城進發(fā)。
就在回京第二年,岳將軍父子雙雙遇害風波亭。
湘陰百姓為了紀念岳將軍,將他當年翻過的那座山改名為將軍山,又將山腳下的城隍廟改為將軍廟,并請能工巧匠雕了岳將軍神像放在廟內(nèi)。至今,湘陰百姓還有供奉岳將軍神像的風俗。
題 圖:李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