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住在揚州奶奶家。奶奶是位慈祥的老人,不識字,但講起“書”來娓娓動聽。睡覺前,我常常纏著她,講了一段,還要再來一段。什么“小白龍”啦、“寶蓮燈”啦、“包公傳”啦。這些精彩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心靈里點燃了求知的火花。一股神奇的力量開始在我周身涌動,推動著我到處找“書”看。報紙上的故事,雜志里的童話,民間傳說,戲文唱本,爺爺?shù)闹袑W(xué)《國文》課本,嬸嬸的《教學(xué)參考資料》……我找到什么就讀什么,像個餓漢,得到什么都要啃兩口。
奶奶不但會講“書”,還愛聽“書”。上四年級的時候,爺爺給我布置了一項“特別任務(wù)”每天放學(xué)后念“書”給奶奶聽,聲音要響亮,要讓他下班回來沒進門就聽到瑯瑯的念書聲。爺爺是中學(xué)語文老師,是我心目中最有權(quán)威最有本領(lǐng)的人。于是,我每天傍晚都放聲念起書未,一念就是幾十分鐘。有時,奶奶見我念累了,就心疼地叫我停下來歇會兒。遇到有趣的故事,她在我歇的時候,還常常自己猜想“下面會怎樣”。奶奶邊猜邊講給我聽,引得我心里癢癢的,既想聽她講,又想趕快翻書往下看。就這樣,我越來越迷上讀書了。國慶路上的新華書店,小東門街的舊書鋪,教場里的小人書攤,鄰居家的大小書柜,街道的文化站、閱覽室,都成了我求知航程中的加油碼頭。奶奶給的零花錢,我多半用來買書,并在家中建了個“小圖書角”。
讀五年級時,班級成立了圖書館,我被選為“館長”,得意地管起全班圖書來。走馬上任的當天晚上,我跑到街上,央求刻字店的老爺爺加班刻了枚圖章,回家后又用嬸嬸的鋼板蠟紙刻印了“借書證”。第二天課間,我就喜滋滋地忙著給同學(xué)們發(fā)證借書了。寒暑假,老師讓我負責開放學(xué)校的閱覽室。我?guī)е鴰讉€小伙伴到區(qū)文化站借來成箱的圖書,再分借給大家。“管書”,使書成為了我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我讀的書也越發(fā)多了、廣了,什么《說岳》、《儒林外史》、《鏡花緣》、郭沫若的《女神》、艾青的詩選、張恨水的《八十一夢》,還有什么《七色花》、《格林童話》、《伊索寓言》、《卓婭和舒拉的故事》、《絞刑架下的報告》,乃至半文言的《三國演義》、文言的《聊齋志異》都成了我涉獵的對象。我端坐在桌前讀,打著手電躲在被窩里看,讀了一本換一本再讀,“晝長吟罷蟬鳴樹,夜深燼落螢入幃?!睍?,在我眼前展現(xiàn)了一個令人心醉神往的七彩世界。
坐落在古旗亭的揚州市圖書館里有個少兒閱覽室,負責人是著名山水畫家謝清如先生。她見我喜讀書又愛畫畫,十分高興,特許我可以破例借書回家看,“條件”是要我畫書里的插圖并摘抄文字,張貼在閱覽室介紹新書的櫥窗里。我欣然答應(yīng)。這任務(wù)使我漸漸迷上了“畫書”和“抄書”。我動手做了一本厚厚的硬面精裝手抄“書”——《采蜜集》。遇到喜歡的詩歌、文章,我就整篇整篇抄下來,再配上插圖?!俺瓡?、“畫書”使我讀書時能放慢速度,凝聚心神,從容地走進書中,貼近作者,悉心感受書中人物的呼吸心跳,細細品味作者筆底生花的本領(lǐng)。因“抄書”、“畫書”,我更愛讀書了。
(王愛霞 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