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年前由著名演員王剛講述的長篇小說《夜幕下的哈爾濱》風靡全國，到近期同名電視連續(xù)劇的熱

播，不禁使我想起已故的哈爾濱早期工人運動的組織者——柴好師傅。

商定大寫反滿抗日標語

1933年1月，中共滿洲省委將中共哈爾濱市臨時委員會撤銷，并建立東區(qū)、西區(qū)兩個區(qū)委，隸屬滿洲省

委組織領導。其東區(qū)轄有江北、呼海、偽海軍、同記工廠、老巴奪煙廠、三十六棚鐵路工廠等處的黨組織。滿洲省委派張進山任中共哈爾濱東區(qū)區(qū)委書記。

根據(jù)中共滿洲省委指示：“哈爾濱反日會應成為全哈埠廣大群眾的組織”，“造成極廣泛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睘榇?，張進山領導的東區(qū)黨的工作應同各處的反日會組織者保持定期聯(lián)系和合作。

為了方便開展工作，張進山在道外南馬路祥泰鐵工廠里謀了個管賬的職位。由于他善于做群眾工作，并常戴著老花鏡，熟悉他的工人們送他個綽號叫“張瞎子”，但平時人們都尊稱他為張先生。

四月末的一天晚上，三十六棚工廠反日會組織者柴好師傅來到張先生住處匯報反日工作情況。在聽取了工廠反日會發(fā)展壯大與平時開展反日宣傳活動，以及工人們怠工破壞生產的情況后張先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鼓勵。

隨后，張先生提出怎樣針對“五一”節(jié)到來之際，在全市搞一次既轟動又能打擊日寇的活動。熟悉哈爾濱情況又有斗爭經(jīng)驗的柴好師傅思考片刻建議道：“我看在火車站前，偽滿洲國建起的紀念碑上寫出反日標語來，這樣既醒目顯眼，又會引起全市轟動，還紀念了‘五一’勞動節(jié)，這一舉三得的做法，你看行不行？”張先生考慮了一會就肯定地說：“好主意！咱們說干就干。柴師傅你去找輛馬車，弄些紅鉛油和毛刷。我去找人，商定怎么干。就定在今晚下半夜二點鐘，在霽虹橋上碰面，不見不散！”隨后，他倆各自準備去了……

大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所說的火車站前建國紀念碑，是1932年3月偽滿洲國成立時修建在站前右側的小花園中的一個七米多高的三角形石碑。整個花園約有百余平方米，周圍全都是半人高的小樹。此處是哈爾濱的交通要道，每天的汽車、電車、馬車、行人和旅客川流不息；也是日特、偽警察、密探、走狗等的重點防范區(qū)域?？傻较掳胍箷r大小頭目都各自找地方歡樂去了，小嘍羅們也找暖和地方瞇一覺去了……

下半夜二點鐘許，在霽虹橋上出現(xiàn)一輛馬車，柴好身穿馬車夫的號衣，手拿鞭子等在那里。這時有一胖一瘦兩人來到馬車旁，其中瘦者就是張先生，胖的是電車廠反日會會員楊兆順，他們簡單地耳語幾句便乘車來到站前小花園旁。

張、楊二人裝扮成夜間趕車的人，趁著月光，一人走向車站周圍觀察情況，另一人走進小花園查看有沒有其他人。不一會，張先生到馬車處取出油桶、毛刷，又回到紀念碑前，上下左右看了看，就示意讓楊兆順蹲到碑體正面處做人梯，他雙腳踏在楊兆順的肩膀上，嘴里叼著毛刷，一手扶著碑體，一手提著油桶。楊兆順慢慢挺起身來，張先生正好站在碑體大半部，于是他揮刷大寫起來，楊兆順再慢慢蹲下，標語一氣呵成：“打到日本帝國主義”八個鮮紅大字印在碑上。隨后，他們迅即跳上馬車，快速離開火車站來到八區(qū)廣場處，張先生笑著對柴好和楊兆順說：“咱們完成了一件有意義的工作！從今天起，我不找你倆，你們也別找我，都先躲躲吧?！?/p>

五月一日清晨，路過火車站的行人和旅客，都驚奇地看到鮮紅的大標語“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既醒目又耀眼，人們心中都感到無限興奮和痛快；甚至有人欽佩地說：“這是敢捅馬蜂窩的好漢干的！真是有骨氣的英雄啊……”

日偽當局聞訊后如臨大敵、十分驚恐！把小花園團團圍住，火車站層層戒嚴。軍警們像“馬蜂”般嚴厲檢查有沒有攜帶鉛油和毛刷之人，使市民和旅客更加仇恨“馬蜂”！日本頭頭見軍警們用水洗、手擦都無濟于事，便下令用布圍起紀念碑，又找工人用鐵錘鏟除紅標語。但這除不掉印在市民心中的鮮紅烙?。∵@次行動極大鼓舞了廣大群眾的反滿抗日熱情。

偽警察跟蹤偵查自討無趣

自“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標語事件之后，日偽當局下令全面搜查寫標語的人，并緊急偵查逮捕可疑人員……全市進入了白色恐怖狀態(tài)。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柴好走出家門后，就覺得身后有“馬蜂”，他便裝著有急事似的，從萬喜會走到神教會，再到孔教會，繞了幾個圈子見“馬蜂”還跟著；于是，柴好一轉身登上電車，直奔馬家溝萬喜會的劉會長家。他進屋后便下起雨來，柴好想“馬蜂”在外面準挨雨澆了。已到中午時分，劉會長請柴好一起吃午飯，可柴好說外面還有位朋友等我呢。劉會長邊埋怨他，邊催著他把朋友叫進家來。果然不出所料，“馬蜂”就像落湯雞似的站在房檐下，柴好幽默地說：“王巡官別在門外啦，劉會長讓咱進屋吃飯呢?！辈窈眠@一說，讓他倆都覺得抬高身價，又認識了新朋友。“馬蜂”尷尬之下結結巴巴地說：“不，不必啦……”可腳卻邁進屋里。

一個月后的一天，柴好在孔教會上碰到“馬蜂”的老婆，她陪著笑臉說：“柴二爺，你千萬別怪俺家那個傻東西，誰不知道你老的為人啊?？伤犐纤菊f你有反滿抗日的嫌疑，那天跟了你老半天，要不是你請他吃了飯，說不定眼下還要跟你呢?！辈窈寐牶笕魺o其事地笑了笑就走了。

解放后才知張先生底

在1946年4月28日，哈爾濱解放后的某一天。一名身穿民主聯(lián)軍軍服的人到鐵路工廠找柴好師傅，來人正是曾任哈爾濱市委書記兼組織部長的孟堅，兩位久別戰(zhàn)友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柴好請孟堅到家里做客，他們邊吃邊聊，柴好把心中多年的疑問提出來：“解放以來，有些部門和同志來向我了解那時黨怎么領導工人斗爭的？尤其問我領導人是誰？我說不清楚，如今你能不能交個底，讓我也能說明白！”

來人說道：“我孟堅同你打交道多年。從擔任滿洲省委委員到哈市市委書記，領導三十六棚工人斗爭的情況你都知道。從1930年起同全總老趙同志領導中東鐵路失業(yè)工人復工的斗爭情況你也知道。還在你家開了一天總結會，你也參加了，只不過你當時不知道老趙同志就是滿洲省委書記，他的真名叫劉少奇，現(xiàn)今黨中央的領導人之一啊！當我離開哈市委時，就把你介紹給東區(qū)書記張先生了。他當時的名字叫張進山，原籍河南信陽人，于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大革命失敗后調到東北工作，曾擔任盤石工農反日義勇會總隊長；1932年10月他兩次來哈向省委匯報工作，后委任他為哈市東區(qū)的區(qū)委書記；當1934年4月哈市黨組織遭到大破壞后，便派他到抗日游擊區(qū)工作。曾擔任東北人民革命軍第三軍的政治部主任；后與第三軍失掉聯(lián)系，便在珠河中心縣委工作。在一次同日軍討伐隊的激戰(zhàn)中壯烈犧牲。張進山同志為了東北解放事業(yè)，把一腔熱血灑在白山黑水之間……”

孟堅繼續(xù)說，“這次我通過你們廠領導了解到，你在歷次工人運動中都積極打頭陣，帶頭按黨的要求發(fā)動工人去斗爭；并不顧個人安危，利用各種條件宣傳反滿抗日，利用怠工破壞生產……受到群眾贊嘆欽佩！至于你過去為什么沒加入中國共產黨？我也向大家做了解釋：你本人不是沒有要求過，我擔任市委領導時也研究討論過這個問題，組織考慮到你有些道教、佛教等關系，在黨外更有利于開展工作；再說你早已加入了蘇俄聯(lián)盟會，有時還做情報工作；雖然沒有加入黨組織，可黨非常信任你，你為黨做了很多工作，功不可沒……”

同孟堅同志談話后，本應退休的柴好師傅又繼續(xù)工作，并為支援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戰(zhàn)爭做出了新的貢獻！

筆者考入技校以來，就同柴好師傅在機械分場相識，并經(jīng)過多次訪問將柴好師傅的事跡寫入廠史、省市黨史和工運史中。

1959年柴好師傅病重時，時任中共哈市委書記的林肖峽前去探望，并稱贊柴好師傅是“黨外的布爾什維克！”■

責任編輯/田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