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俑
蒼茫無垠的大漠上,陡然卷起千軍萬馬,模掃六合,氣吞萬里如虎!于是燕趙降,齊楚亡,環(huán)宇一統(tǒng),強秦傲立,至今外夷仍稱吾輩為秦人,讓所有的中國人驕傲了幾千年。幸矣?悲呼?始皇帝生前極盡榮華,怎放心得下這花花世界?九巡天下,群山低頭,大地顫抖。卻突然間孟姜女哭倒長城,陳勝吳廣大澤鄉(xiāng)義舉,始皇帝萬世基業(yè)風(fēng)雨飄搖……身體的羸弱還可以幻想長生不老,暴秦的統(tǒng)治何以不倒?于是三十萬苦役在血淋淋的皮鞭下,構(gòu)筑了另一個震撼世界的“王朝”。
我站在這“王朝”前,凝視著兵馬俑,卻無心去欣賞先人的杰出藝術(shù),更無心去體會秦始皇的豐功偉績??颖诘母叨炔蛔闳?,難道這幾米厚的黃土就是歷史的深度么?就能埋住奴隸們的吶喊么?
陪同我們的導(dǎo)游小姐美麗而聰慧。面對一具具斷腿殘臂的兵馬俑,導(dǎo)游小組憤憤不平,紅唇張合,喋喋不休地指責(zé)項羽不懂得珍惜藝術(shù),隨意搗毀一具具今天看來全是無價之寶的兵馬俑。
我不明白,這兵馬俑怎么會是項羽搗毀的?果真如是,又有什么可指責(zé)的?
“小姐,你熟悉這段歷史嗎?”我問導(dǎo)游。
“我在大學(xué)上的歷史系,是研究先秦歷史的?!睂?dǎo)游小姐昂起頭驕傲地告訴我,紅唇在燈光下灼灼閃耀。
面對這份驕傲,我無話可說,面對同一種歷史,我聽到的卻是孟姜女凄厲的哭聲,還聽到“誅暴秦”驚天動地的吶喊!我以為這才是天下積怨的發(fā)泄!是人神共憤的怒吼!
熱衷于戰(zhàn)爭的秦始皇,連死后也離不了長戈和弓箭,一隊隊武士,一列列馬車,是顯示秦的強大,還是秦始皇的恐懼不安? 導(dǎo)游小姐恐怕無法回答這樣的問題:橫行霸道半個中國的秦兵,在這里沉睡了兩千多年,今天重現(xiàn)天日,難道我們就可以忘掉其豺狼之心?其面目就慈祥心靈就友善了么?眼前手握刀槍的秦俑,無法讓我生出哪怕一點點美感,我又怎么可能去贊嘆這血淚已干仍帶血腥的輝煌呢?
鴻門
這就是當(dāng)年項羽“宴請”劉邦的鴻門么?怎不見金戈鐵馬的殺伐?怎不見觥籌交錯中的劍影?膽識過人的項羽遇到權(quán)謀過人的劉邦,便眼睜睜地放過了這大好機會。千百年來,崇尚英雄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英雄競喪生于沛縣一介馬夫?
可嘆的不是歷史。
失敗的項羽在人們心目中是不搞暗算的偉丈夫,最瞧不起小人的雕蟲小技。鴻門宴放走劉邦,這正是項羽光明磊落之處。雖然他最終未能稱帝,西楚霸王卻響亮地叫了兩千多年,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我們的時代需要英雄,需要傲氣沖天霸氣蓋世的英雄。有人說項羽好戰(zhàn)爭,那是因為有暴秦。項羽抗暴安民,是有情有義有膽有識的大英雄,他不拘小節(jié)識大體,愛江山也愛美女,縱然是十面埋伏,縱然是四面楚歌,依舊劍走龍蛇,笑傲江湖。生當(dāng)為人杰,死亦作鬼雄!項羽不肯過江東,那是他太愛江東,愧對江東父老啊!設(shè)若歷史發(fā)生在今天,那就是愛國愛民的英雄行為了。
站在鴻門這片厚重的黃土上,我耳邊響起駐南使館被炸的“隆隆”的炸彈聲,不由悲從中來。抗暴秦的項羽你在哪里?面對面的廝殺,力與力的抗擊,縱然自刎烏江,那也是驚世艷俗的快意恩仇啊!
鴻門宴的烈酒,烏江如血的夕陽,項羽一生慘烈悲壯!佇立在兩千多年前的黃土塬上,我終于明白,我竟是如此地喜歡項羽!
回望長安
秋風(fēng)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這渭水是徹底枯了。這長安是徹底敗了。久居蜀中的我。慕秦川數(shù)千年風(fēng)物,今始踏上關(guān)中大地,心里念想著“秦漢唐,極輝煌”,既長安已不復(fù)存在,便把這座城認作長安了。
灰蒙蒙的天空下,街道依舊透著秦漢雄風(fēng),盛唐雍容。只是已找不到當(dāng)年萬國來儀的盛況了。 聽風(fēng)水先生說,長安城恰到好處地建在了中國的心臟,不傍山,不臨海,卻偏偏占據(jù)著八百里秦川的皇天后土?!鞍怂@長安,紫氣祥云布滿天”,這不正是帝王之都么?一座大雁塔,長安人說是皇帝老兒的印石,華清池便是盛印泥的盒了,所以千百年來,長安古都的盛名不衰,不知是不是這個理。
長安人自豪他們這座城文化沉積厚重,華山驪山,涇水渭水,灞柳飛雪,雁塔繞霧。查看長安歷史,別的地方鬧地震,長安的門環(huán)都不會動一下,別的地方鬧水災(zāi)旱災(zāi),長安則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天遂人愿。長安長安,長治久安。怕是這座城的魂兒了。
眼下的長安已鋪得十分地大了。但長安人心中的城,仍然是老城墻內(nèi)的那一塊方圓地,四四方方,橫平豎直,很是氣派。隨長安友人進得城來,嚷著要尋長安的根。沿著鐘鼓樓前行三百米,幾彎幾拐,鉆進一條小巷,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多是秦陜名吃。巷內(nèi)人如蟻擁,鍋碗瓢盆聲夾雜著人聲,沸沸揚揚,綿延里許。極目望去,燈光里分明顯著招牌,或是“牛羊肉泡饃”,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