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的耶路撒冷
暮晚下這一群拖拉機載著的小菊花
這一群匆忙地趕著去裝飾節(jié)日的
金黃的小姐妹
為什么不把它們倒置著放
為什么不讓它們頭朝下
暮晚下這個匆忙地爬著旋梯的人
這個一心想掙脫自己骨頭向上的人
為什么
暮晚下這些正在抬頭的我的兄弟
越向上,越苦痛
她所說的王翠菊,我所說的久石讓
在傍晚的散步中,母親會說一些遙遠的人和事。
昨晚,她突然說起了家鄉(xiāng)的瘋子——
山七鎮(zhèn)的瘋子,都是從別處運來的,
一個鄉(xiāng)鎮(zhèn)會在夜間,把當?shù)氐寞傋樱?/p>
用卡車運到另一個鄉(xiāng)鎮(zhèn)。有一年被運來的瘋子當中,
有一個是縣政府的公務(wù)員,她叫王翠菊。
她的嗜好是抱著石頭砸大街上的女人。
也會在夜里突然敲你的門,告訴你,她忍不住要殺了誰。
王翠菊成了小鎮(zhèn)頭號被嫌惡和懼怕的對象。
冬天的王翠菊,睡在橋洞里。
(母親插了一句題外話,瘋子不怕冷。)
我很懷疑,因為我們誰都沒瘋過。
就像我們誰也沒死過,不知道
是不是死了之后什么都沒有了……
母親還列舉了其他瘋子,但不是
每一個都有名字,其他的
只能用“那個跛了的瘋子”或“龐畈的那個神經(jīng)病”代替。
就像近來刮了很多風,但不是每一陣風都像臺風那樣,
會有一個認真的名字。我和母親走在這異鄉(xiāng)的詩行上,
談?wù)撈鸺亦l(xiāng)多年前的塵土。她所說的無數(shù)個王翠菊,
讓我想起,我不斷遇見的久石讓……
我們的詩歌,在收尾的時候,必然要轉(zhuǎn)化成總是重復的
日常戲劇。我們還要沿著這街邊的光,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