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期在這個專欄中，談過“丑聞處理三部曲”。其實還有第四招——“轉(zhuǎn)移視線”。但這不是十分光彩的一招，所以筆者當時略過。但近日爆出陳水扁家族在海外存有巨款案，引發(fā)出一場政治風暴，不料本來被外界認定窮途末路的阿扁仍能負隅頑抗，還耍出一大堆手段，遂觸發(fā)筆者把“轉(zhuǎn)移視線”這招拿出來好好剖析的念頭。

在萊溫斯基丑聞炒得火熱時，克林頓看似窮途末路，連他的親密政治盟友、眾議員Jim Moran也曾這樣說：“如今我實在想不出除了辭職外，還有什么方法可以幫助總統(tǒng)步出困境?！钡聦崊s是這位總統(tǒng)最后奇跡般地存活下來，除了他過人的EQ之外，究竟他有何手段應付這宗丑聞危機？

就在他向大陪審團為萊溫斯基丑聞作供之后三日，克林頓批準軍方向被懷疑為與拉登恐怖分子有關的阿富汗游擊隊訓練營以及一間蘇丹藥品廠發(fā)動巡航導彈攻擊。(這與一部當時在美國幾乎同期上演，由好萊塢巨星達斯汀·霍夫曼及羅伯特·德尼羅主演的電影《搖尾狗》，情節(jié)何其相似。戲中美國總統(tǒng)也是與一個火辣女郎發(fā)生了性丑聞，其幕僚便炮制了所謂證據(jù)，支持美國向阿爾巴尼亞開戰(zhàn)，以轉(zhuǎn)移公眾視線。)

當然，我們不是克林頓肚里的蛔蟲，不能肯定當時他發(fā)動巡航導彈攻擊的真正動機，但他的外交團隊卻私下向傳媒透露：“總統(tǒng)原本是一個對批準軍事行動十分猶豫不決的人，但這一次，他卻出奇地果斷，……我就不信這與本土政治形勢無關。”

無論如何，五角大樓的官員突然取代了檢控官，成為黃金時間電視新聞的主角，原本被炒得火熱的丑聞暫遭冷卻。公眾(包括很多共和黨人)都支持總統(tǒng)，支持這次轟炸。最重要的是，對于很多本來懷疑總統(tǒng)從此將一蹶不振，喪失所有管治權(quán)威的人，事件告訴他們總統(tǒng)仍然頑強地留在崗位上。連原本在克林頓就丑聞作供后，對他滿嘴不屑的共和黨參議員Orrin Hatch，如今也改口說要為他鼓掌喝彩。

這并不是孤立事件，在整宗丑聞危機發(fā)酵的過程中，類似“巧合”反復出現(xiàn)，例如當眾議院要就彈劾總統(tǒng)案表決時，美軍轟炸了伊拉克；輪到參議院時，目標變成了科索沃及塞爾維亞。

這都被不少評論家視為轉(zhuǎn)移視線的伎倆，透過拋出一些更火辣的議題，像磁石般吸走傳媒和公眾的視線，好讓自己的丑聞冷下來。待風頭過后，困境舒緩，再另謀后路。

這次阿扁處理“海外巨款風暴”的手法，又是令人“嘆為觀止”的另一個例子。

8月13日臺灣媒體首次揭發(fā)阿扁有海外秘密戶口時，他第一個反應是本能式的否認；但不到幾小時，國民黨“立委”洪秀柱公開了瑞士方面的資料，使阿扁無從抵賴，只有無奈道歉，但由于前言不對后語，已經(jīng)讓自己被輿論判作“反復小人”。但正如臺灣政論家南方朔所說，阿扁就是那種能夠絕地反撲的人。

他首先將海外多達9億元臺幣的巨款，全都說成是“選舉節(jié)余款”，而這些錢之被匯到海外，則全都是妻子吳淑珍做主，他完全不知情。就算涉案的兒子陳致中和媳婦黃睿靚從美返臺時，也統(tǒng)一口徑，說全都是依從母親的主意調(diào)動款項，倆人一樣并不知情。就是這樣，如南方朔所說，通過說是選舉節(jié)余款而非政治獻金或貪污賄款，以及太太做主自己并不知情，阿扁為自己筑起了兩道防火墻。

接著便是再耍出“轉(zhuǎn)移視線”這一招。先是8月18日，阿扁的女兒陳幸妤，在被傳媒包圍時怒斥“民進黨哪個沒拿我爸錢？”更點名前民進黨主席謝長廷、前“行政院長”蘇貞昌及高雄市長陳菊，都收過阿扁的金錢，把民進黨的高層都拉落水。這不單是轉(zhuǎn)移視線的一著棋，亦是一種政治要挾，令民進黨考慮“棄扁”、割席或甚至加入追擊、“痛擊落水狗”時，不能不投鼠忌器。

接著，在8月22日，阿扁在丑聞揭發(fā)后第一次公開露面，又公開指責國民黨是為對他進行政治追殺，才要辦海外資金的事情，乃是抄家滅族、“文革”式的斗爭方式。這是他想再次祭出民進黨最擅長的悲情牌，牽動死忠支持者的被打壓情結(jié)。

他還把李登輝和連戰(zhàn)“拖落水”：“作為政治人物和所有曾參與選舉的人一樣，都有競選經(jīng)費申報不實的地方。李登輝自己承認，1996年第一次‘總統(tǒng)’大選花25億元，但只申報兩億九千萬元。2000年‘總統(tǒng)’大選，他申報9億多，連戰(zhàn)申報三億一千萬元，但實際花了多少？李登輝說，那一次選舉連戰(zhàn)花120億元，卻只申報了三億一千萬元?！?/p>

本月3日，阿扁上午剛接受完檢方的傳訊，下午立即召開記者會反擊，甚至連馬英九都想拉下水，說馬擔任臺北市長8年期間，光是匯出境給女兒的錢超過50萬美元，也就是超過1500萬元臺幣以上，對照馬8年總計領了1500萬臺幣的特別費，兩相對照，能否合理地懷疑，這1500萬元是否就是特別費？

阿扁的意圖十分明顯，就是以“政圈中人人都這樣做”為由，把自己家庭匯款海外的行徑合理化，只有經(jīng)過這樣的“偷天換日”，他才能夠使自己被“政治追殺”的論述自圓其說，最后以省籍矛盾和悲情，來為自己開脫。

8月28日，民進黨發(fā)動馬英九上任百日的“8·30嗆馬大游行”前夕，阿扁又透過其辦公室發(fā)表聲明，除繼續(xù)呼冤強調(diào)自己“沒有貪污”，說最近的報道是“抹黑、扭曲與攻訐”、“對我和我的家人進行人格謀殺”，是有心人士鼓動風潮進行“‘文革’式的輿論公審”之外，又號召支持者參加“8·30”大游行，表示他雖然不會“站出來、走街頭”，但他的心卻和大家在一起，企圖“騎劫”這次游行，讓游行蒙上“護扁”、“挺扁”的陰霾。

李登輝說過，民進黨曉得選舉，卻不曉得治理。如果阿扁肯把這樣的細密心計，花在管治而非權(quán)術之上，臺灣是否又會是另一番的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