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京奧運會的召開與落幕,中國在世界各大媒體上的曝光率越來越高,其中不乏種種負面報道,背后的原因可以理解。但我永遠是一個中國迷。
從上世紀70年代首次去中國時起,我就對中國充滿敬意,當時尤其敬佩那里的人們在逆境中的堅韌勁頭。直到大約15年前,我在中國西部沙漠遇上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她的故事讓我深深感受到這個東方古國的巨大魅力。
沙漠中的精靈
故事起源于火車。那時,我住在香港,和朋友喬治計劃去一趟西伯利亞。我們選擇了火車,覺得那樣旅行更有趣。有一趟列車要穿越世界上最惡劣的沙漠之一塔克拉瑪干沙漠——“塔克拉瑪干”在維吾爾語中的意思即“進得去出不來”。
列車行駛了數(shù)英里,我們開始見到沙漠,漸漸地,車窗外就只剩無盡的沙丘了。兩小時后,火車突然停了下來,所停之處什么也沒有:沒有城市,沒有建筑,沒有人煙。列車員說我們要停半個小時,我于是走出車廂透氣。幾分鐘后,我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純正的英語“下午好!請問你說英語嗎?”
我轉(zhuǎn)過身去,一個年輕的中國女人站在我身后,高挑、美麗,淡淡地微笑著?!笆堑摹!蔽一卮鸬?。
“很好?!彼贿呎f一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這趟列車還要在這里停23分鐘。你知道安東尼·特羅洛普嗎?”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一片中國的沙漠上,一個年輕美麗的女性會問我這樣一個問題!我知道特羅洛普——一個描寫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生活與政治的小說家,其作品曾鳳靡一時。我告訴她我知道這個人。
“太好了,那樣的話,”說著她又看了看手表,“還有22分鐘,我們能討論一下他的作品嗎?”
無論我當時有多么瞠目結(jié)舌,她的一舉一動中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著關(guān)于特羅洛普的書的一切,把能想得起來的都告訴了她,她則不住地點頭微笑。直到火車的鳴笛突然響起,“快點兒,”她一邊說一邊推了我一把,“快上車,火車要開了?!?/p>
不,我仿佛從夢境中醒來,有點語無倫次?!澳闶钦l……你太神奇了……我必須再見到你……請別走……至少告訴我你是誰。”
“別傻了,”她說,“我誰也不是?!被疖囈呀?jīng)開動,慌忙中我把自己的名片從車窗扔給她,我看見她彎腰去撿。接著火車拐了一個彎,她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取而代之的又是無垠的沙漠,仿佛她從未出現(xiàn)過。她就像一個女妖,或者是一個精靈。
浪漫的重逢與相交
“中國人真是不可思議?!碑斘腋嬖V喬治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時,他這樣說。接下來的那個日夜,我的腦海中只有她。就這樣我們進入了哈薩克斯坦,并在西伯利亞待了兩個月。她給我的印象仍然神奇,但卻也逐漸模糊。直到我回到香港,在公寓郵箱里發(fā)現(xiàn)一封她寫給我的無可挑剔的來信。
“親愛的溫切斯特先生,”信是這樣開始的:
我叫刑永貞,今年34歲。我就是你在中國奎屯遇到的那個女人,也許你還記得我?
我怎么忘得掉?
我曾是一名老師,我的丈夫是一名公務(wù)員,我們有一個兒子。兩年前我隨丈夫調(diào)到這個沙漠中的小鎮(zhèn)。這里的生活很艱難——漫天黃沙,單調(diào)乏味,最糟糕的是,沒人會說英語。英語是我的最愛,我感到我的思想快要死去了。
一年以前.這里修了鐵路。雖然它在好幾英里以外,但每逢星期二和星期四我都會騎車去等待火車的到來,然后挨個敲車窗問人家“你會說英語嗎?”有時候,人們會用英語對我說“你好”,或者再說幾句別的。
今天我遇到了一個男人,我問他你說英語嗎,你對我說是的。你知道特羅洛普嗎,你仍然說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無法向你形容我的感覺,我仿佛在飛。以后我們能通信嗎?
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柏拉圖似的精神之友。我給她取了個英文名——勞拉。有次她去西安,我們甚至又見了一面。
五年后的一天,我給她的信被退了回來,寫著:查無此人。我給她打電話,得到的回答是:您撥的號碼是空號。她就像女妖似地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xiàn)代中國的魅力
直到現(xiàn)在開始寫下有關(guān)勞拉的回憶,我才明白,對我而言,她就是現(xiàn)代中國的代表,她告訴了我們這些西方人,她的國家早已不再是那個封閉又自大的國家。
她和她同時代的無數(shù)中國人都想要了解世界。這些年來,我又結(jié)識了許多中國朋友,我把他們叫作“新中國人”,戈登·崔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是一位來自上海的優(yōu)秀工程師,20年前,我曾幫助他來美國攻讀博士學位。突然有一天他送外賣到我家,讓我大吃一驚——他早已拿到學位并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他的理由是:他要抓住任何一個掙錢的機會,早日回到自己的祖國。他說:“我的夢想已經(jīng)改變,前進的火炬已經(jīng)傳到中國,我要回到那里,成為未來的一分子?!?/p>
還有弗里達·俞,1995年我在長江沿線旅游時她曾做過我的翻譯?,F(xiàn)在她在北京做營銷,工作得相當出色。她對我說:“我們中國人眼界很開闊,與過去大相徑庭?!彼M鞣饺四芨嗟亓私庵袊幕c語言,從而了解并欣賞中國人。這次北京奧運會的召開讓成千上萬的人去到中國,她的夢想已經(jīng)開始實現(xiàn)了。
至于勞拉——她快樂嗎?自由自在嗎?我不知道。但她堅強迷人的性格告訴我,她應(yīng)該過得很好,就像她的國家——中國一樣。是的,我告訴自己:她已經(jīng)渡過那段艱難時期,現(xiàn)在,隨著歲月的流逝,我比任何時候都確信,她幸福地生活著。
(西蒙·溫切斯特,美國著名暢銷書作家,有21部作品)
編譯自《華盛頓郵報》
(責任編輯 王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