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北京是于毛毛的筆名。筆名,當然與文學創(chuàng)作有關(guān)。沒錯,于北京是個寫小說的人,曾經(jīng)寫過長篇小說,后來寫過中篇小說,現(xiàn)在寫短篇小說,有時候也寫微型小說。明白了吧,他就是這么個人,長槍短炮都干,還有微型手槍,到處開火,四處開花。
有人問,于北京的筆名是怎么來的呢?
早年,洛陽一家工廠里有個業(yè)余作者,名叫于毛毛。嘿,于毛毛,弱不禁風的那種,風一吹就倒的那種。打球、摔跤、武術(shù),都找不上他,沒有一丁點男子漢氣概。可就是這個于毛毛,對寫作情有獨鐘。一天到晚,捏著筆桿,趴在桌子上寫呀寫呀,寫了撕,撕了寫,走火入魔。有人問他寫什么?他說寫長篇小說。嘿,那時候,寫長篇小說,是一個很可愛的人。不比現(xiàn)在,現(xiàn)在誰寫長篇小說,誰就會被人看成傻瓜。于是,就有位愛好文學的女青年,非于毛毛不嫁了。于毛毛的長篇小說尚未殺青,婚事卻殺青了,與文學女青年結(jié)成佳偶了。
結(jié)婚后,夫妻倆擰成一股繩,非要把長篇小說撰出來。每創(chuàng)作一個章節(jié),于毛毛都要念給妻子聽。妻子成為他的第一個讀者,也是最忠實的讀者。妻子常常被于毛毛的作品所打動,淚染衣衫,嗟嘆不已。于毛毛就感動地想,娶個愛好文學的女人當老婆真好!
礪志5年,于毛毛的長篇小說終于脫稿了。于毛毛決定把“自己的孩子”寄給北京的一家出版社看看。妻子擔心地問,“你沒啥名氣,人家會給你看嗎?”妻子說著,拔下一根頭發(fā)絲說:“看好了,我把這根發(fā)絲夾到第39頁。如果稿子退回來,這根發(fā)絲還在,就說明人家沒看你的稿子?!?/p>
于毛毛感動地說:“這樣也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是公雞是母雞放出來斗斗!”說到這里,于毛毛就激動起來了,提起筆,在作品的后面寫下一行文字“×年×月×日于洛陽?!睂懲?,身子就放松成一團爛泥了。
作品寄出去后,3個月沒有音信。
難道化成了黃湯不成?于毛毛的心情很焦慮,很浮躁。他甚至打算買張火車票到北京去一躺,找出版社探探虛實。
妻子安撫他說:“好好歇著吧,命運之神總是在你不經(jīng)意的時候,過來敲門,耐心等待吧?!?/p>
于是,就耐心等待。
每天,于毛毛都伸長脖子,等待來自北京的消息,等待長篇小說的消息。
終于,某一天中午,妻子帶回來一個厚厚的郵件。妻子說:“一定是你的小說退稿了。放在收發(fā)室好幾天了,沒人知道是你。因為,收件人寫的是于洛陽。幸好被我看見了。我一猜,就是你,因為,我見你寫過‘于洛陽’這3個字?!?/p>
于毛毛急不可耐地撕開了郵件。果然,是自己寫的那部長篇小說。郵件里還有一封退稿信,信的開頭寫著“于洛陽同志您好!”于毛毛一看就笑了,拍著自己的腦袋說:“幸虧寫了這3個字!不然的話,稿子就丟了。投稿時,我忘了寫自己的名字了!”
妻子也笑了:“快看看第39頁吧,那根頭發(fā)絲還在不在?”
于毛毛翻到第39頁,那根頭發(fā)絲果然還在,老老實實地伏在紙面上,細細彎彎,十分醒目。
不說了,什么都不說了。妻子扭頭進廚房去了。妻子默默地想,難道自己真的嫁錯人了嗎?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啊!
不知怎么,“于洛陽”這個綽號,卻慢慢地叫響了。許多人,都不喊于毛毛了,都喊“于洛陽”了。
于毛毛就很悲壯。于毛毛悲壯地想,一定要把“于洛陽”的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于毛毛給自己重新定了位,不再搞長篇巨制了,專攻微型小說吧。螺絲殼里做道場,小有小的優(yōu)勢嘛。就這樣,于毛毛就把自己打造成微型小說的專業(yè)戶了。幾年下來,于毛毛很快就在微型小說界紅起來了,大江南北的報刊,都被他覆蓋全了。微型小說寫得順手,他的心又癢了,又惦記搞大部頭了。于是,又拿起筆,寫大東西了。不,準確地講,換筆了,換成電腦了,一天幾千字,嘩嘩嘩,一瀉千里!稿子扔出去,居然也能聽見響了,中短篇小說一篇篇跟著發(fā)出來了。
成功了,于毛毛成功了。熟人見了,就開始喊“于作家”了,就開始深切地表達敬意了。
命運之神來敲門了,擋都擋不住。先前,給他退稿的那家出版社,主動聯(lián)系他了,要回了那部長篇小說,要給他隆重推出。還有幾家出版社,要給他出版中篇小說集、短篇小說集、微型小說集、散文隨筆集。書稿讓他自己選,書名讓他自己定,目錄讓他自己拉。于毛毛決定把長篇小說先印出來,并重新擬定了書名《會上樹的魚》。老婆在一旁看了,不解地問:“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沒聽說過,哪有魚會上樹的?”
于毛毛說:“這是形而上。形而上,知道嗎?”
老婆瞪著眼睛問:“是形而上學嗎?那可是唯心主義哦。”
于毛毛不再做解釋了。他知道,依老婆的素養(yǎng),是無法理解純文學的。
《會上樹的魚》很快就付印了。出版社請于毛毛來趟北京,參加首發(fā)式,并簽名售書。
于毛毛興沖沖地坐上了進京的特快列車,并在車上下功夫練簽名。
首發(fā)式很熱烈,很隆重。于毛毛斯文地坐在那里,為讀者簽名售書。他的簽名龍飛鳳舞,飄逸灑脫,很有內(nèi)秀。
讀者拿到他的簽名,卻備感意外。因為,他沒有簽“于毛毛”,他簽的是“于北京”。
有人問為什么?他矜持地一笑:“從今天起,我改名了,叫于北京了。”
不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反正,簽名售書后,他沒有回到洛陽,寧愿在北京漂著。
老婆打電話問:“毛毛,你怎么不回家來呢?”
他一腔正色地說:“我宣布,我現(xiàn)在是于北京!”
老婆嘆了口氣,心想:完了,北京又多了一個精神病。也好,家里更純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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