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小寧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帶好手機(jī)。然而,那個黃昏,他忘了,他把手機(jī)落在了家里。
他和朋友急匆匆地趕往海濱浴場附近的一個大排檔。夜幕降臨,彩燈炫目,大排檔里,坐滿了來這個海濱城市旅游的饕餮食客。他和朋友把音響從車上取下來,調(diào)試好,然后,抱著吉他,一邊彈,一邊唱歌。
空氣中,飄滿了動人的旋律。
很快,食客中就有叫好的,他們漾著酒嗝,拍著肚子,高喊著要點(diǎn)歌。食客們喜歡什么,小寧和朋友就唱什么。習(xí)習(xí)的海風(fēng),似乎已經(jīng)熟悉了他們演繹的美麗旋律,俏皮地追逐過來,然后,和著節(jié)奏,又迷離地輕拂而去。
風(fēng)也醉,人也醉。
今晚運(yùn)氣不錯,小寧和朋友掙了二百多塊錢。然而,收攤的時候,小寧嚇了一跳。他一摸衣袋,壞了,沒帶手機(jī)。他頓時有些慌,心里嘀咕,她會不會給我打電話呢?
小寧火急火燎地趕回家,舅母已經(jīng)為他熱好了晚飯。他拿起遺落在床頭的手機(jī)一看,她果然來過電話,只是,已經(jīng)接過了??磥恚娫捠蔷四附拥?。
“舅母,小薇來過電話?”他問。
“嗯,來過?!本四笐?yīng)了一聲。
“那你和她說什么了?”小寧心里有些忐忑。
“就一句話,以后不要給我們家小寧打電話了,他已經(jīng)另有女朋友了?!本四傅穆暡淮?,但很刺耳。
“你怎么能這樣呢?!”小寧有些急了,臉色驟變。
舅母一看他這個樣子,咆哮起來:“趙小寧,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趙小寧自小就沒了父母,一直在舅舅家長大。舅舅舅母含辛茹苦供他上學(xué),直到大學(xué)畢業(yè)。畢業(yè)后,他留在市環(huán)保局工作,待遇也不錯。然而,為了賺錢給小薇治病,傍晚的時候,他都要和朋友到海濱去賣唱。
小薇是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他的女友,大學(xué)快畢業(yè)的時候,查出了尿毒癥,而且到了中晚期。舅母知道這件事情之后,堅決反對小寧和女友來往。舅母的意思是,從小沒了父母的小寧已經(jīng)夠苦了,她不想讓小寧繼續(xù)苦下去了。
舅母也是為了他好。
小寧不愿和舅母頂嘴。現(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趕緊往醫(yī)院趕。一路上,他想了許多。他最擔(dān)心的是女友的身體。本來,小薇能堅持著配合醫(yī)生接受治療,就是因為有他在,他已經(jīng)成了她的精神世界中惟一的支撐。而現(xiàn)在,舅母的一句話,會不會讓小薇絕望到崩潰呢?
病房里靜悄悄的,小薇正在打點(diǎn)滴,她好像睡著了。小寧靜靜地坐在小薇身邊,他輕輕地抓住她的手,心疼地看著她。
“小寧,你來了?!毙∞毙蚜诉^來,她微笑著,“你不要再去唱了,我不想讓你那樣。”小薇攥緊了他的手。
“哦,今天晚上不錯……不錯……我沒去?!毙幇阉氖志従彽刭N在了自己的臉上,“你今天……身體感覺好嗎?”
“很好,只是,睡了很長時間?!毙∞庇质且恍?,一臉的恬靜。
趙小寧有些疑惑。從小薇這里,他并沒有感覺到有任何異常。難道,是小薇故意做給他看的?因為,小薇曾經(jīng)也說過不想連累他的話。小寧太想知道小薇此刻的真實心情了。畢竟,舅母的那句話,堪比重磅炸彈,會把一顆愛的心靈炸得粉碎的。
“小薇,今晚,你,電話……”話一出口,小寧緊張得要命。
“哦,她的電話,一直靜悄悄的?!边@時候,同病房另一病床叫雅軒的病友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說。雅軒和小薇年齡相仿,因為同病相憐,彼此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小薇姐本來說要給你打電話,但,但一直睡到現(xiàn)在?!?/p>
“是的,我本來想給你打的。下午的時候,我還和雅軒說,今晚,我一定要給你打一個電話的,可,我睡得太沉了?!毙∞闭f完,又是淺淺一笑。
小寧站起來,他向雅軒問了聲好,雅軒應(yīng)了一聲,隨即遞給他一個眼神。小寧心領(lǐng)神會。
小寧借機(jī)從病房出來,雅軒悄悄地跟了出來。雅軒說:“電話是我打的。我看小薇姐睡得很沉,就拿她的手機(jī)給你打了一個電話,怕你惦記著她。哪料,接電話的,是一個女的,還兇巴巴地說你另有女友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是這樣的,我把電話落在了家里。接電話的,是我舅母。你是知道的,我舅母并不同意我和小薇的交往?!?/p>
雅軒長長地松了口氣,說:“好嘛,差點(diǎn)嚇?biāo)牢?,我就知道,你是愛小薇姐的。不過,我沒和她說打電話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的。讓我們共同保守這個秘密吧?!?隨后,雅軒和小寧一擊掌,兩人相對一笑。
小寧驚悸的心,終于一塊石頭落在地上。小寧說:“雅軒,謝謝你,謝謝你佑護(hù)我們的愛情。”
“不要謝我,兩顆真愛的心,是誰也分不開的,就是上天,也會佑護(hù)你們的。不過,你還是要看護(hù)好你的手機(jī),那可連著小薇姐的心啊?!毖跑幍脑捴胁粺o揶揄。
那晚,小寧從醫(yī)院出來,沿著濱海大道又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靜謐的夜,輕柔的海風(fēng)縈繞著他,撫摸著他,他發(fā)現(xiàn),他的生活,他的愛情,并不缺少撫慰和呵護(hù),就像此刻的海風(fēng),輕柔而又熨帖。
趙小寧一伸手,摸到了褲兜里的手機(jī),一種別樣的溫暖深入到了他的心里。他想:我要緊緊地攥住這種溫暖,是的,緊緊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一輩子,也不松開。
(編輯·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