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老麥是在大二,那時候網(wǎng)絡(luò)才開始躥紅,我也是眾多過江網(wǎng)友中的一員,混聊天室,灌水BBS。有一階段,有無聊人士討論,到底是李碧華好還是張愛玲更惹人喜歡,我在下面回帖說,兩者我都不喜歡,張?zhí)^憂傷粘稠,李則太多冷眼旁觀,弄情于掌。我喜歡亦舒更多一些,淡淡清雅,冷靜淡定。老麥在下面搶白說,愛亦舒的人多是更愛自己一些。一句話揭開了彼此之間的唇槍舌劍……
之后的故事有點順理成章,吵到彼此覺得對方還不錯,彼此看彼此都覺得有那么點順眼,之后加了QQ,通了電話。那時候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很流行的,很多網(wǎng)友都在潛移默化中期待也遇到那么一份網(wǎng)戀,我一直死命地不承認自己這個是“網(wǎng)戀”,我知道他的名字,電話,工作單位,如此真實的存在,這個和網(wǎng)絡(luò)無關(guān),我堅信,這個和“情”有關(guān)。
少年時代的人們,總是對愛情堅信不移,甚至可能還沒有搞清楚,那算不算愛情……
老麥來看我,是我們聊了一整年之后,他去北京出差,提早結(jié)束了工作,拐了個彎特地來看我。他和相片上還是有差別的,比相片上更帥一些,人很黑,很瘦,不太喜歡笑,但是卻不討人厭。他帶了北京的茯苓餅給我,我卻錯聽成了“福臨”,還稱贊說,這個餅起得一個好名字,回到宿舍才發(fā)現(xiàn)寫著“茯苓”二字,回頭在網(wǎng)絡(luò)上惱羞成怒地大罵他是個壞人,他就連發(fā)了幾個笑臉逗我開心。
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手機還沒到如此泛濫的地步,更多的還只是尋呼機,我買的第一個尋呼機,還是一個數(shù)字機,只能顯示號碼。本來沒必要買它,買它都是因為老麥。
老麥說,希望能找到一個第一時間聯(lián)系到我的方式。我就笑說,你這個是不放心,想綁住我吧。他就發(fā)了一個笑臉過來,之后說,他們城市這里BP機打折,很便宜的,他想買一臺,郵寄給我。我連忙說,不要不要,我有的,只是一直沒告訴你而已,改天我覺得OK了,就告訴你聯(lián)系號碼。他就故作吃驚地說,?。‰y道我還沒通過考驗么?就這樣,我不得不為自己隨口扯的謊而負責(zé),買了一個最便宜的數(shù)字尋呼機。
這個呼機,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呼機,也是最后一個。
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老麥說,你把你的簡歷給我,正好我們部門招聘,我?guī)湍愫腿耸虏空f說,你就可以直接來我們公司了!就和當年要買BP機一樣,我也是連忙推說,不要不要……我想自己先找找看。
后來我去了福建,他被調(diào)到了北京分公司。工作的第一年,我很不適應(yīng),很多個晚上,我在南方小鎮(zhèn)的話吧里打電話給他,他默默聽完我的抱怨,總愛說,你啊,當初讓你來我們公司,你又不肯。我說,我不喜歡因為一個人而去一個城市,那樣若是那個人讓我失望,我會因為這個人而連這個城市一起討厭……老麥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半天,最后吐出了一句,你??!干嘛老是那么要強呢?
我從南方辭職回北方的時候,老麥已經(jīng)調(diào)回了總公司,我特意繞了遠,在他的那座城市停留,轉(zhuǎn)車。他在站臺接我,依舊是之前的樣子,只是人更成熟了。我們在車站坐著閑聊,等下一輛車。老麥問我有什么打算,我說,暫時休息一下,車到山前必有路嘛。那么……老麥說,有沒有想過來這個城市工作呢?我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六個月后,我去了北京,一年后,我買了第一部手機,將BP機徹底鎖在了柜子里。兩年前,老麥的女兒出生了,他在BLOG里貼出小女兒的相片,歡喜之情難以言表。我在老麥曾經(jīng)生活過的北京,依舊一個人,我在超市買了茯苓餅,咬下一口,甜沁滿心。
也許就像老麥說的,愛亦舒的人,都比較愛自己,其實我只是不希望被你那樣地收留,希望自己可以不那么依賴你,也可以生活得好好的,之后再以這樣的自己去面對你……
那個鎖在柜子里的BP機里,一直保存著老麥最后發(fā)來的信息,596(我走了)8256(別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