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素琴是秀水鎮(zhèn),一家福利工廠的廠長,工廠里招收的全是殘疾人,加工生產簡單的塑料花。但現在沒有多少人再買這些土里土氣的塑料花。工廠瀕臨倒閉。眼看一大批工人生活沒有著落,劉素琴憂心如焚,幾乎一夜白了頭。
劉素琴平時對廠里的工人如待自家人一樣,不論誰有個頭痛腦熱,最操心的總是她。早些年廠子是贏利的,劉素琴作為承包人,可以合理地獲利,但她把自己應得的錢都投入到員工的福利中,自己所得的非常少。多年來,劉素琴幫助了無數的員工走上自立之路。
這天,市殘疾人協會的負責人來找劉素琴,說有一個大型外資企業(yè)的董事長要來廠里視察,如果視察滿意的話,準備注資劉素琴的工廠,并且擴大經營。
這個消息對劉素琴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訊。劉素琴為此開了一個動員會。讓廠里的所有員工都要認真對待這次視察工作,用盡一切辦法使這位董事長滿意。劉素琴對這次視察也做了細致的安排:讓廠里幾個樣子最漂亮的弱智姑娘飲酒作陪,’讓幾個掌握按摩技巧的盲人姑娘為客人們飯后按摩。
廠里有一個獨臂保安大劉,性子耿直,從心底里不樂意劉素琴這樣的安排。大劉找到劉素琴,甕聲甕氣地說:“劉廠長,你這樣做胡來,是要影響你的名譽的,你一個年輕寡婦……”
劉素琴的丈夫幾年前因車禍去世。劉素琴沒有生育過,模樣清秀,身材好,打她主意的人不少。劉素琴一心為搞好廠子。沒想這碼子事,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有些還是有權有勢的人。外面造她謠的人不少,大劉的擔心不無道理。劉素琴嘆了口氣說:“劉大哥。你是知道我的為人的,身正不怕影斜?,F在社會上辦事,誰不是這樣。不沾些酒色財氣,事情就辦不成。你看前幾次,上級領導來視察,我不懂這一套,人家上頭硬是不給我們撥款,我對不起大家啊!這次,我豁出去了,一定要抓住這個投資機會?!?/p>
大劉跺了跺腳,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出劉素琴的辦公室。
幾天之后,外商一行人來到了劉素琴的工廠。他們認真地對廠子進行了考察。
考察的董事長陳振邦是一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他一看到劉素琴,眼睛就直直地盯著她的臉,錯不開眼珠子。直把劉素琴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大劉站在人群里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怒火中燒。
陳振邦一行人視察完,被安排到廠長辦公室稍作休息。劉素琴打了個手勢,幾個并不算妖艷但青春靚麗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姑娘們站成一排,嘻嘻地傻笑著,清澈無邪的目光直視著檢查團一行人。劉素琴介紹說:“這是我們廠里最活潑的幾個小姑娘,她們會猜拳,等下她們會陪各位領導去我們鎮(zhèn)子的四星級大酒店‘樂逍遙’吃飯,請大家盡興?!?/p>
幾位陪同視察的鎮(zhèn)領導吃驚地望著劉素琴。想不到一向正派的劉素琴居然也懂得搞這一套,更想不到她的廠里居然有這等靚麗的姑娘,雖然看起來有點傻氣。但勝在清純動人,比起外面見慣的庸脂俗粉另有一番風味。幾位鎮(zhèn)領導不由得擠眉弄眼,心癢難搔。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陳振邦和他的幾個助手,想不到他們卻把眉頭擰成一疙瘩。陳振邦面有不快之色,說:“我們沒有時間飲酒作樂,我們這次回國的行程很緊,下午還有別的地方要去?!币婈愓癜罹芙^了,大家都有點失望。幾個鎮(zhèn)領導又在心底里埋怨劉素琴:人家從國外回來的人,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你找來幾個傻姑娘,上得了臺面嗎?
氣氛一時尷尬起來,幾個鎮(zhèn)領導說著蹩腳的笑話打圓場。
劉素琴趕緊拿出第二套方案,只求留住眼前這個財神爺。劉素琴拍了拍巴掌,外面又進來幾個清秀的姑娘,羞怯動人,身材好,只可惜眼神不大靈光。劉素琴介紹說:“這幾個姑娘上個月去學習了盲人按摩的技術,手法很正宗,就讓她們?yōu)楦魑活I導好好按一下,解解疲乏?!边@次大家都不敢表示什么,只把目光投向陳振邦。陳振邦一看這陣勢,面色大變,正想張口呵斥。他身邊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趕緊按捺住他,說:“董事長,你這幾天不是說坐飛機坐得太累,腰肌勞損,正好讓她們?yōu)槟惆茨σ幌掳 !闭f完向陳振邦猛使眼色。陳振邦強壓了一下怒火,勉強點頭同意了。幾位姑娘就進入早已準備好的房間為陳董事長按摩。幾位鎮(zhèn)領導這才松了一口氣。劉素琴擦了擦額上的汗,也松了一口氣。
誰知,只一會兒,陳振邦就讓那幾位姑娘出來了,讓劉素琴進去,說是要單獨和她談一談。房間里布置得很清雅,插著鮮花,陳振邦坐在那張鋪著潔白被褥的床邊上。他穿著做工精良的高檔西服,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很斯文儒雅的樣子,不過他說出來的話讓劉素琴嚇了一大跳。他說:“能讓我看看你的屁股嗎?”
劉素琴咬著嘴唇,左右為難。劉素琴想,自己也不是大姑娘了,是結過婚的人,既然董事長好這一手,為了廠里的工人,她準備豁出去了。
劉素琴閉起眼睛把外面的褲子脫下,正準備把內褲也扒拉下來,卻聽到陳振邦說:“停手!果然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嗎?”
陳振邦說完把自己外面的褲子解下來,只脫剩一條三角褲。劉素琴嚇得驚叫一聲。
在外面等得心焦的員工們,一聽到敬愛的廠長大叫,都嚷起來。性急的大劉早已沖進去,用一條粗壯的獨臂扯住陳振邦,抬腳就要踢向半裸的他。
眾人趕緊拉扯住大劉。
陳振邦整理好衣服,制止住大家的鼓噪,說出了一段令人心酸的往事:
原來陳振邦小時候生長在國內一個富裕的家庭,父母長期忙于做生意,對他疏于管教。陳振邦成了一個問題少年,有一次他和家人斗氣,一分錢沒帶,就扒上火車四處流浪。
幾天之后,陳振邦流落到地處偏僻的秀水鎮(zhèn)。當時正是寒冬臘月,天氣冷得出奇。陳振邦又凍又餓。幾天來都沒有一顆米下肚,饑寒交迫之下,他昏倒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那正是劉素琴的家。清晨,劉素琴打開門發(fā)現昏睡在外的陳振邦,便把他扶進屋內。
陳振邦艱難地睜開眼,想看看是誰救了他。一看,陳振邦被深深地震撼了,那是怎樣簡陋的一個家啊!屋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破桌椅,一家人正圍坐在一起吃飯。說是吃飯,卻是清得可以見底的幾碗稀粥。屋子里冷得很,劉素琴的兩個妹妹凍得一邊吃粥一邊跺腳。
劉素琴的家人一見陳振邦,趕緊擱下碗,問:“這是誰?”劉素琴說:“一個路人,快餓暈了,趕緊給點吃的?!眲⑺厍俚哪赣H為難地說:“給他吃的?”劉素琴呵呵一笑,說:“不怕,媽,把我的那碗稀飯給他吃,我身體棒著呢,少吃一兩頓沒問題?!眲⑺厍俚膬蓚€妹妹一聽,趕緊把自己的那碗稀飯端過來,都說:“不行,姐,把我的,給他吃吧,你要上學,放學了還要到煤場推車,掙點錢回家。餓著肚子咋行!”
一家人就這樣讓來讓去,都說要把自己的稀飯給陳振邦吃。陳振邦雖然餓得渾身酸軟,但神志還是清醒的。他感動極了,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他更想不到一家人原來還可以這樣相親相愛。他感到這個簡陋的家比他家的豪華別墅溫暖多了。
陳振邦吃了一點粥,身體還是沒有恢復過來,又發(fā)起了高燒,一連幾天,燒得迷迷糊糊的。這天星期天,劉素琴的父母都到外面工作了,她的兩個妹妹也到煤場邊上撿煤兒,剩下劉素琴在照顧陳振邦。陳振邦醒過來了,直喊餓得難受。
劉素琴為難了,家里再沒有什么可吃的。
劉素琴突然想起屋后有一塊紅薯地,承包紅薯地的人收成過后便回家過年了。承包人走得太急,那片地里的紅薯其實還沒有收掇干凈。不過她不敢上那片山地,因為那里不知何時聚了一大群兇惡的野狗。
劉素琴看著在床上輾轉反側的陳振邦,心軟了。她拿著一個小鏟子,鼓起勇氣翻過屋后那片紅薯地高高的護欄,準備為陳振邦掘幾塊紅薯充饑。
劉素琴一邊急急地到處翻找著,一邊提心吊膽地望著山坡上,因為她知道那群野狗就聚居在那邊。她見識過野狗的厲害,群起而攻之,能把一只小牛犢活活咬死。
真是越急越見鬼,當劉素琴好不容易在地里翻出幾塊紅薯后,一只野狗出現在山坡上。劉素琴吃了一驚,只聽那個年老的野狗長嗥一聲,一大群野狗都沖到了山坡上!劉素琴嚇得兩腿篩糠,沒命地狂奔。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野狗已經躥到劉素琴的后面,一張口牢牢地咬住她的小屁股蛋兒不放,只等“后繼部隊”到來,就一起把劉素琴放倒,美餐一頓。那年,秀水鎮(zhèn)正遭遇百年不遇的災荒,人都吃小飽,好多人家的狗都因為沒有吃的,被攆出家門,變成野狗。這些野狗都餓瘋了,獅子大象走過都敢咬上一口。
劉素琴被嚇呆了,已經跑不動了,只會哇哇大叫。
正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從護欄那邊飛快地躍過來,拉起劉素琴的手就跑。幾只野狗哪能甘心放棄到口的肥肉,一路追趕著撲咬他們。
那人勇敢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向野狗反擊。劉素琴也回過神來,拿起小鏟子,用力地擊打野狗。兩人且戰(zhàn)且退,終于翻出護欄,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劉素琴定神一看,救她的人竟是陳振邦。原來,陳振邦今天的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他看到劉素琴神色慌張地翻過屋后的護欄,心中覺得奇怪,就暗暗留了神。等他發(fā)覺劉素琴遇到了危險,他馬上沖過去救她。
兩人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互相看看,除了兩人的褲子被撕破了,露出兩處小傷口外,都沒有大礙。他們看著對方的劫后余生的狼狽樣子,都哈哈大笑起來。
陳振邦說:“多謝你這幾天來對我的照顧,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我們以后就憑這個相認,好嗎?”陳振邦指指他們屁股上半月形的傷口。
劉素琴“呸”了一聲,說:“莫笑死人了,誰個會以屁股的傷口做認記啊!”陳振邦看著地上劉素琴拼死搶回來的幾塊紅薯,聲音有點哽咽,說:“不,我就要這個認記,將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當晚,陳振邦讓他的家人接走了。原來,劉素琴的父母報了警。陳振邦回家后,以劉素琴為榜樣,孝敬父母,努力學習。后來,他考取了出國留學的名額,畢業(yè)后留在國外辦公司,公司越辦越大,創(chuàng)出了一番成績。
經陳振邦一提醒,劉素琴才記起這件往事。大家都鼓起掌來,說想不到他們竟然有這樣一段佳話。大劉走上前去,握住陳振邦的手,說:“大兄弟,真不好意思,我剛才還誤會你要對我們的廠長不敬呢?!标愓癜钚α?,說:“其實,我這次來秀水鎮(zhèn),就是專門尋找當年的恩人,順便考察投資環(huán)境。想不到真讓我找著了恩人,而且是這樣美麗賢淑的女子!”陳振邦說完,深情地望著劉素琴。劉素琴看著陳振邦火辣辣的目光,含羞地低下了頭。
在陳振邦的幫助下。劉素琴的廠重新規(guī)劃,擴大了經營項目,生意蒸蒸日上。
半年后,劉素琴和陳振邦結合了。
劉素琴依偎在他的懷中,笑了,說:“我只是給了你幾個紅薯,你卻給了我這么多!”
陳振邦說:“你哪是給了我?guī)讉€紅薯,你是給了我一顆善良而溫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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