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禪 :中國作協(xié)會員、專欄作家。原名王虹蓮。已出版散文集《煙雨桃花》、《禪心百合》,《愛情禪》《我為了我》,小說集《看我青蛙變王子》《戲子》《像冰一樣疼,像火一樣藍》《一地相思兩處涼》多本,長篇小說《無愛不歡》《煙花亂》《刺青》。
我喜歡布。喜歡到了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程度。
迷戀上買布是上大學(xué)的時候。因為要做一個小隔簾,希望有一個屬于自我的小世界,我便到石家莊的花布市場去看,這次,使我徹底迷戀上了那些布。麻的,棉的,絲的,甚至俏麗的化纖我也不討厭,可我更喜歡棉,棉有一種親近和貼心的溫暖,它就像是自家姐妹,什么都可以容忍,什么都不嫌。
因為手里的錢有限,我只買了一塊藍色碎花的棉布。我近乎貪婪地摸著那棉布,好像摸著久遠的故事、失散太久的親人,好像我從兵荒馬亂的年代一下子回到寧靜與最初。
有一塊綠色的棉布分外讓我難忘。
那是一種舊綠,因為舊,很少有人看到它的好,而上面,居然還是艷麗的紅,紅配綠是最忍受不了的搭配,可是,我卻看出它的好來,那舊綠太孤單了,所以,要配上這紅吧。
一針一線,我用它縫了一個靠墊,然后一直抱著它,從石家莊抱到廊坊,多少年來,沒有扔掉。
如今我看到它老了舊了,更蒼綠了,更暗紅了,可是,我卻更喜歡了,那上面,有我的體溫么有我的光陰么?
后來有了錢,我?guī)缀醯搅睡偪竦某潭?,家里的所有東西幾乎全是布藝的,沙發(fā)是藍色的,有鮮紅的靠背,是我一針一針縫的,裝信的小袋子,是有蠟染的布做的,上面,繡了我的名字。臺布,是一塊明亮的黃棉布,有黑色的花兒點綴著,神秘而雅致。最讓人驚嘆的是我的床,鋪了一張藍色的大印花布,是藏藍,是蠟染,是我親手在染缸里一點點染成的一朵朵小花。而那上面,鋪了一塊小它一半的布,那布是從布藝市場淘來的,舊的被面,艷紅的底子,暗藍的花,纏枝蓮的枝枝蔓蔓,不,這還不算完,還有鳳凰,還有牡丹,要多艷麗就有多艷麗,要多煙火就有多煙火。
我?guī)缀醣贿@刺激的顏色燃燒起來,床上東一本西一本是我的書,康丁斯基的《論藝術(shù)的原理》,章怡和的《伶人往事》,還有畫家《夏加爾》,還有一本科學(xué)論述《比光速還快》,我愿意在這顏色里讀書,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
在看夏俊娜的畫時,我有一種看到布的感覺,非常的前世,于是,我總是會在夏俊娜這個女畫家的畫前發(fā)呆。
這些布讓我感覺家的溫暖,我去外地,一定要去的是布藝市場去找那些等待我了太久的布。
去麗江,滿街頭的布讓我暈眩了,我買了又買,終于背不動了。在西藏,我看到那披肩和整塊的刺繡,幾乎要驚艷、要驚叫。旅行回來,我?guī)У淖疃嗟囊欢ㄊ遣?,那些布讓我感覺腳踏實地,非常有成就感。
即使家里到處是布,我仍然還感覺到不夠,把窗簾也換成了大塊的布,抽象的幾何圖案,好像是畢加索的畫,另一個屋子里的窗簾完全用牛仔布,連賣給我的人也張大了嘴巴說,別人都用這來做褲子,你用來做窗簾?
不可以嗎?
誰說牛仔布只能做褲子?我還用它做了圍裙,做了信箱,做了沙發(fā)罩!
我為布的癡情讓家里的布成了災(zāi),它們靜靜地躺在我的箱子里,等待著有一天我會用到它們,我最喜歡的一塊布是一塊藏青色的布,上面游著一條條小魚,我把它鋪在了茶幾上,那些小魚,好像有了生命,來回地游著動著,好像告訴我,它們實在是很高興。
在北京的798,我曾遇到一個女詩人,名字叫棉布,這名字讓我感覺到欣喜,原來,這世上還有更喜歡布的人,索性把自己也叫做棉布,我想,只要喜歡,有什么不可以呢?
(責(zé)編:趙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