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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家的雞下午在叫

        2008-12-31 00:00:00王淑影
        鴨綠江 2008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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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中午吃過午飯,我們都在村頭的大柳樹下坐著,研究今年種什么品種的水稻產(chǎn)量高,而且還要好吃。有說去年某某種的早熟品種畝產(chǎn)達到一千二百斤,有說聽天氣預告說今年光照時間長,還是種晚熟稻好。大家七嘴八舌議論得正起勁,突然從村后傳來一聲公雞打鳴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婁得全家的小草房上站著一只大紅公雞。大公雞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房頂上,一覽眾山小的架勢。大家看時,那大紅公雞正拍打著翅膀,雙腿叉開,穩(wěn)穩(wěn)地站住,脖子往前一伸,“咕——咕——”一連好幾聲,聲音宏亮綿長,底氣十足?!翱彀涯撬拦黼u趕下來!”有人說。有人朝雞跑去,有人問邊上的人:“現(xiàn)在幾點鐘?”答:“兩點鐘?!薄跋挛缌耍 蹦侨苏f完,抬起屁股邊走邊說,“誰家的雞下午叫,趕快殺了吃肉得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感染了大家。柳樹底下靜下來,大家各懷心事,回家去了。

        我記得,那是春天,路邊的柳樹枝剛剛泛綠,而鐵青著臉的榆樹還是一片青灰,一點春的信息也沒展露。那幾天,人們都忙著平整苗床,泡稻種,買竹弓子塑料布,準備下稻種??傊蟮匾黄翰デ暗姆泵跋?。婁得全老婆尹麗也在忙,她剛剛從娘家用普通水稻換了一袋第二代的優(yōu)良稻種,不用花額外的錢到種子店里買那天價的第一代水稻種了。這第二代的優(yōu)良品種留做口糧當然是好,但用它作種子可有點玄,第二代的產(chǎn)量、抗病力等肯定趕不上第一代,但這二代種子特別便宜。人人心里一筆賬,怎么算合適,都在各自心里裝著呢,誰也影響不了誰。像婁得全老婆尹麗這樣算賬的也還大有人在。婁得全家太窮了,不管干什么都算計來算計去,有時就如尹麗這樣,算反了賬。光想著從種子上省錢,就沒有考慮買原種雖貴,但可以增產(chǎn)增收。婁得全家四口人,女兒殘疾,啞巴,十六歲了,在聾啞學校呆了兩年,花去婁得全一萬五千塊錢,認得一籮筐字,在家里呆著。兒子在念小學。婁得全住的房子是爺爺時代買的,買房子契約都是黃裱紙寫就的,上面作證按手印的人大都已作古。這就是婁得全的家庭及經(jīng)濟狀況。這幾年,婁得全急著掙錢,因為兒子快上初中了,他得早一點攢錢,給兒子上大學或者蓋房娶親。一代一代的,都是這么傳下來的。

        婁得全是正月剛過不幾天,去建筑工地當小工的。開始那個建筑隊的隊長嫌他年齡大,建筑隊可不是養(yǎng)爹的地方。婁得全把胸脯一拍說,他什么活兒都干過什么活兒都能干,比年輕人有耐力。這話是不假的,在以后的勞動中,婁得全在耐力上就顯出優(yōu)勢了。比如推小車,年輕人是青蛙灑尿,一股勁,二十分鐘內(nèi)推十趟,但等第十一趟時,腿就抽筋了,就得歇歇抽支煙。而婁得全像鐵人一樣,從始至終,都是那么一股子勁。人家快的時候他快不上來,別人慢的時候他也不慢,別人休息時他不停,一上午不撒尿不休息不抽煙。盡管這樣,誠實的婁得全還是覺得別人比他干得多,隊長要他是虧了,他就自動自覺地猛干。隊長偷偷給他算過,一上午,婁得全比年輕人多干兩小時的活兒。但婁得全掙的工資卻沒年輕人多,這是他進建筑隊時講好了的。婁得全嘴笨,不會講價,也不會爭,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婁得全根本沒把自己的“力氣”當回事,從沒把他出的力干的活兒跟經(jīng)濟利益掛上鉤,雖然他很需要錢。婁得全有句口頭禪:多干點活兒還能累死人呀!我長這么大沒聽說誰是干活兒累死的??上攵?,婁得全對自己的力氣是多么不在乎。

        婁得全從去工地上班,到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他在建筑隊一共干了三個月零二十五天活兒。和婁得全一起掉下來的另一個人當場死亡,婁得全還在醫(yī)院昏迷時,他的亡友已被其家屬在得到七萬元賠償金后送上山了。值得慶幸的是,婁得全挺過來了,雖然還沒有醒,但生命沒有危險了。這是一個奇跡,婁得全不想死呀。說起來,誰愿意死呢!

        民工婁得全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的過程,我沒有看到。其實很多人都沒有看到。他落到地上時,已經(jīng)是昏迷狀態(tài),是民工張三還是李四呼喊著找人把他抬上車送到醫(yī)院的,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婁得全雖在醫(yī)院里昏迷不醒,但始終是喘著氣的。我知道婁得全墜樓事件,跟那個該死的雞叫沒有聯(lián)系,但的的確確就是雞叫的那天夜里,我接到了婁得全建筑隊打來的電話。婁得全家沒安電話,他出門在外總是留我家的電話號碼。

        婁得全出事的消息是我去告訴他老婆尹麗的。那天吃晚飯時,我跟愛人還說起下午婁得全家房頂上大紅公雞叫的事。那雞怎么跑到婁得全家的房頂上了呢?老輩人都說下午公雞叫主兇兆。想想下午雞叫的事,渾身就起了雞皮。半夜里,我家人睡得正香,突然頭上電話鈴暴響。我一個激靈跳起來撲向電話,是怕它響時間長了,把全家人都吵醒。我在電話里聽到婁得全在建筑工地,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的消息時,突然就想到了那只該死的大公雞。我的眼淚一下掉下來了,心疼不已,婁得全是多么好的一個人哪!我搖醒身邊的愛人,他還在夢中笑著呢。我說:“咱屯婁得全摔死了!”我愛人揉揉眼睛,說:“你是叫那只雞搞魔怔了,做夢吧?”我不容分說,拉起他陪我奔婁得全家。我敲婁得全家后窗,他家后窗冬天釘?shù)膿躏L塑料布還沒拆下來,敲了半天不見動靜。我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睡衣,感覺很冷。我愛人還好,拉了一條毛毯裹著他只有三角褲的身體。愛人說:“回去穿上衣服從他家前門進,我翻他家墻頭進去?!蔽覜]有讓愛人回去穿衣服,我們一起轉(zhuǎn)到前門。婁得全家的大鐵門緊鎖著,這大鐵門還是我愛人幫他在鐵藝鋪賒的呢。我愛人從墻頭上跳下去,披了毛毯敲婁得全的房門。大約過了五分鐘,尹麗拉開窗簾,一見我愛人幾乎赤身裸體的樣子,“唰”地又拉上了窗簾。尹麗的這個動作對我愛人是個極大的傷害,他氣得直哆嗦,也許是凍的吧。我愛人氣呼呼地對我說:“天亮了再說吧!瞅尹麗那個小賴樣,怕我怎么她了,我看著她都惡心。”“別說了,婁得全都死了!”我說。我固執(zhí)地以為婁得全死了,因為打電話的人說婁得全可能夠嗆。我站著不走,后來,我踩著我愛人的肩膀從外面上了墻,又從我愛人的懷抱中下到地上。我來到婁得全家的小窗下,不客氣地一陣猛敲,吵得我們屯半條街的狗都不耐煩了,汪汪地吠成一片。尹麗在一片狗叫聲中,再一次起身拉開窗簾,看見我穿著睡衣站在她家窗下,嚇得一愣神,才徹底清醒過來。我隔著婁得全家滿是灰塵的玻璃窗,對尹麗說:“剛才市里來電話,說婁得全從架子上摔下來了,挺重。你趕快去看看吧!”尹麗說:“現(xiàn)在在哪兒?”我說:“在市醫(yī)院?!币惥徚丝跉庹f:“這深更半夜的哪還有車呀!”我說:“找‘的士’去吧,需要錢的話,上我家拿幾個?!币惒粷M地說:“半百的人了,干活兒也不知道躲避?!蔽以诖巴鈨龅冒l(fā)抖,也不敢告訴尹麗我出不去了。估計我愛人一定扔下我回家去了。等我走到大門時,見我愛人穿戴整齊,等在門外。我哆嗦著嘴唇說:“你跳進來,把我拉上墻,咱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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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麗是第二天下午四點鐘乘客車去市醫(yī)院的。這一大上午捎帶著半個下午,尹麗做了三件大事。第一件,先翻出她和婁得全出門的衣服,發(fā)現(xiàn)有些發(fā)霉(從這一點看,他們兩口子一年到頭難得出門一次),便把衣服抖落在墻頭上曬;第二件,把啞巴女兒小喬從她姥姥家找回來,連說帶比劃,讓小喬明白,她父親從高處摔下來了,尹麗得去伺候,家里的一切都由小喬負責,包括待幾天下稻種,她弟弟小河上學的三頓飯,還有豬雞鴨狗,記著夜里鎖門等等;第三件,也是必須要辦的,到銀行把全家省吃儉用積蓄的一萬塊錢取出一千。還到親戚、鄰居家打招呼,農(nóng)忙時大家都去幫忙,尹麗不能給大伙換工了??傊瑠涞萌掀乓愊氲煤苤艿?,她知道這一去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事實果然不出尹麗所料,她這一去,近一個月沒回家。尹麗拿到醫(yī)院去的那個大包裹著實派上了大用場。換洗衣服洗漱用具齊全。這三十天里,婁得全兄弟婁得貴婁得金,輪流去醫(yī)院伺候。因為尹麗一個人弄不動高大的婁得全。再者,大家都以為婁得全一口氣上不來,會隨時隨地“去”了。結果,出乎大家意料,婁得全一口一口地喘氣,硬是挺過了醫(yī)生說的一個個危險期。

        我第二次去看婁得全時,是婁得全入院一個多月的一天早晨。婁得全一個人靜靜地躺在“觀察室”的鐵床上,鼻子上插著氧氣管子,邊上有一個大氧氣瓶,立著的,像個大液化氣罐。婁得全不理我,只閉著眼睛,一心一意地呼吸。仿佛這個世界上,一切都不重要了。曾經(jīng)活蹦亂跳的婁得全靜靜地躺在白床單上,蓋著白被單,頭上綁著白紗布,頭的四周豎著一圈裝了冰塊的乳膠手套,腋窩也夾著冰塊手套。屋里靜得出奇,唯一的動靜就是婁得全專心致志的呼吸。我很害怕,好像婁得全已經(jīng)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我不敢走進屋里,站在門口想:尹麗呢,婁得貴婁得金他們呢,怎么可以讓沒有感覺的婁得全一個人躺在屋里呢。這時,婁得全突然“呼呼”兩聲大喘氣,然后就是長時間的停頓,一點氣也不喘了。我以為婁得全要“過去”了,頭一下子脹大了。我呼喊著,扭頭去找人,又不知道找誰,正急時,尹麗從樓下一步一步升上來,手里拎著藥瓶子。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說:“快!婁得全不喘氣了?!币愐姽植还郑袂樘谷坏卣f:“沒事,他總這樣嚇唬人?!蔽液鸵愖叩綂涞萌?,發(fā)現(xiàn)婁得全又均勻地呼吸了。尹麗告訴我,她去吃早飯了,并舉了舉手中的藥瓶子說:“這是婁得全的早飯,營養(yǎng)餐,一瓶五十多塊錢呢,一天五頓飯,飯都吃不起了,多虧攤上個好包工頭呢。”我說:“婁得全能吃飯了?”“鼻飼,引流食,他的消化系統(tǒng)一點問題也沒有。”尹麗的口氣似乎有些責備婁得全能吃的意思。這也難怪,尹麗說她一直都沒有脫衣服睡過一宿好覺,可能身上都生了多年不見的虱子吧,刺癢癢的。尹麗說著伸手到衣服里抓撓。我才發(fā)現(xiàn),尹麗穿著很漂亮的一件小上衣,一條很時髦的褲裙。我知道這不是尹麗在家里拿的衣服。眼前尹麗的穿著,可不是我們屯里人的打扮,她明顯有些城市化了。我覺得,我和尹麗之間,好像隔著一層什么東西,不是因為衣服。

        尹麗把我領到婁得全的床頭,婁得全還是連看也不看我一眼。尹麗彎下腰掀開被子,拽出婁得全的一只手握著,把嘴湊到婁得全的耳邊說:“得全,小辣椒又來看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吧。”說著趴在婁得全身旁大哭,那些眼淚是真心實意的悲痛,而婁得全只用冷漠的一呼一吸來回應。你可不要忽視了尹麗說的這個“又”字,它的意義很重大呢。“又”是說明,我已經(jīng)來看過了,這是第二次。我們這里,看病人什么的,一般都是一次。像婁得全這樣在市里住院的,來看的鄰居幾乎沒有,而我竟然來了第二次,可想而知,我們鄰居處得多么不一般。我說婁得全是個好人,不說別的事,就說給我們屯許多人家垛草吧,從我結婚來到這個屯子,我們家的草一直是婁得全給垛的。每年一到垛草時,不用找,他主動就來了,站在地上,也不落座,命令道:“你們今天沒事吧,沒事就今天垛草?!毕袼约杭业幕顑核频摹O胂電涞萌暮?,我很不舍得。我是個木訥的人,不太會勸人,照大家私下里議論過的話,對悲痛的尹麗說:“你也別太難過了,婁得全總算命大,不幸中的大幸,還有口氣。那個人都快燒‘七七’了。”我的這些陳年老話,不能安慰悲痛中的尹麗,但已經(jīng)沒有別的什么好話可以勸說了。我看著婁得全均勻地呼吸,拍著尹麗的肩,陪尹麗一起掉眼淚。我聽見身后有腳步聲,扭頭一看,是婁得全的大哥婁得貴站在身后。只聽婁得貴說:“嗨!別哭了,我弟他就那個命,你們哭他也聽不見,別哭壞了身子?!闭f著,婁得貴已經(jīng)走到尹麗身邊,伸手去拉尹麗。尹麗一下子站起來,動作有些過于干脆,使得婁得貴有些尷尬。尹麗的眼睛早沒有眼淚了,她拉了我一把說:“大哥你照看一會兒,我領小辣椒去吃點飯,她還沒吃飯呢?!蔽蚁胝f我是吃過飯才來的。但尹麗不容我說,也沒聽到她大伯哥答應,就把我拽出觀察室。路上尹麗說:“我知道你吃過飯了,我主要是想離開他?!薄罢l?”我沒反應過來,以為是想離開婁得全呢?!皧涞觅F!”尹麗狠狠地說,“婁得貴不是人!”“不能吧?”我很懷疑,雖然此前婁得貴在我們屯名聲很不好,主要是男女作風問題老是不清爽,跟他弟弟婁得全是兩路人。婁得貴來這個城市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他在這里干些啥,我們也不知道。反正他常年不在家,把他老婆一個人扔家里種那幾畝地,經(jīng)管兩個上學的孩子。他們家里的所有活計,都是他老婆一個人干。農(nóng)忙時見不著婁得貴的影,一到春節(jié),不用找,婁得貴準回家過年。而婁得貴,不管在外面干什么,從不往家拿一分錢,婁得貴幾乎是半個城里人。這樣對比起來,婁得全就更是一個好人了,那時候,比起大伯嫂,尹麗就很滿足。起碼婁得全守在老婆身邊,不大吃二喝不嫖不賭,莊稼地里所有的活計,只要婁得全一個人能干的,從來不用尹麗動手。所以尹麗的皮膚養(yǎng)得比我們都白挺多。她長得雖不像我愛人說的,讓人見了惡心,但的確不能算好看,連一般也算不上。尹麗最丑的部位是她的牙齒,不但里出外進不整齊,顏色還很黃,像幾年沒刷牙的樣子。牙面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牙垢,牙齦老是有些潰瘍,讓人感覺她的口腔很臟。尹麗給人的印象,別說在城里,就是在我們鄉(xiāng)下,能夠看上她的人也不會太多。所以我堅決不相信那些關于尹麗的流言蜚語。甭看尹麗穿了很城市化的衣裙,她的牙齒依然很黃,口腔依然潰瘍,嘴唇有些潰爛,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鄉(xiāng)土味是任什么好衣服也遮蓋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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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jù)說,婁得全建筑隊的老板,很是仗義。一聽說有兩個民工墜樓,急忙開車從另一個城市深更半夜往回趕。來到醫(yī)院看到婁得全時,一把摟住婁得全的頭,哭得滿臉是血,當然是婁得全頭上的血抹到了他臉上的結果。隨后從兜里掏出一沓錢來,趕緊給婁得全交了住院押金。兩個小時后,躺在醫(yī)院條椅上的婁得全才得以住進“觀察室”,掛上氧氣管,打上點滴。第二天一早,又給婁得全續(xù)交了上萬元錢的押金,安排了民工在家屬來之前,寸步不準離開婁得全。傍晚,尹麗和婁得貴婁得金趕到時,老板換了一身衣服,像換了個人似的,又專程趕來見尹麗。把尹麗請到外面的飯店,要尹麗好好伺候婁得全,家里有什么困難只管說。尹麗趁機就說,家里很窮,她急忙趕來,還沒借到錢,連吃飯錢都沒有。老板從兜里又掏出一沓錢來遞給尹麗,并說家里還有什么活兒忙不過來可以雇人,雇工錢他拿,還有婁得全干了三個月零二十五天活兒按四個月給工資。尹麗一下子感激不盡,連忙感謝老板的關照,說婁得全有福,攤上這么好的老板。老板還說,建筑隊長讓他炒回家了,因為他沒有保護好民工。說得尹麗更加感動,并為那個建筑隊長被炒回家而難過。尹麗看見老板的手白胖胖的,比女人的手還細膩。后來尹麗對我說:“男人的手怎么能長得那么白那么嫩?像剛過生日的胖娃娃的手,碰都不敢碰一下?!闭f這話時,尹麗的臉上是帶著笑意的。老板用他的乳白色豐田霸道車,載著尹麗去買裝冰塊的乳膠手套,尹麗想多買點,省得老板不在,再買還得自己掏錢,這就是尹麗藏的小心眼了。老板花了二十元,一下子買了一大口袋,足足有一百只,拎著沉甸甸的。老板又提出給婁得全買海綿墊子,說婁得全躺的床太硌人了。最后,又看看尹麗身上的衣褲,對尹麗的穿著,很不滿意的樣子,說:“春天了哪還有穿褲子的,該穿裙子了?!币惔诡^看看自己,轉(zhuǎn)頭又看看從身邊走過的女人,還真沒有像她這樣穿著的。尹麗跟老板說:“莊稼人哪還管春夏秋冬的衣著?所有的衣著都以干活方便為標準,新衣服出門穿,舊的時候又成勞動服了。所以西服、裙子之類的衣服,俺們莊稼人是很少有買的。”老板沒容尹麗說完這些,開車出去給尹麗拎回來一套衣裙。尹麗雖然從沒買過高檔服裝,但憑女人的敏銳,一眼也能看出這衣裙決不是精品間的高檔貨,尹麗心里才稍稍有些安慰。老板在婁得全身上花了有一萬好幾千了,尹麗在醫(yī)院里伺候著,老板還答應給她工錢呢。尹麗對老板,真是感激不盡。

        婁得全住院一個月的時候,尹麗回來過一次。但那次來去匆忙,讓那些沒有到市里去看望婁得全的鄰居想表示一下心意都來不及。在人們幾乎把婁得全的事淡忘的時候,一輛豐田霸道車突然開進了我們屯子,惹得從沒有見識過這么高檔車的雞鴨豬狗一陣亂叫。那天站在婁得全家房頂?shù)哪侵淮蠊u又一次躍躍欲試,但始終沒有飛上去。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那只雞,說:“那天就是那只該死的雞叫的,誰家的?怎么還讓它活著?”沒人理這茬,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臺直奔婁得全家的車上。車停在大街上,從前門鉆出來一個又白又胖的男人,車后門開處,先伸出一只腿,緊接著一個細細高高的女人從車里鉆了出來,兩個人一起往婁得全家走。那女的像尹麗,但又不敢肯定,婁得全的老婆尹麗沒有這么高,也比她胖一點,穿得也不如這個女人時髦,臉也不如這個女人白凈等等,有人提醒說,“就是尹麗!她穿了高跟鞋,她現(xiàn)在變了。”這個“變”字很有些意味深長。那輛豐田霸道車停在門口,村人覺得有一層隔膜,沒敢像從前那樣高門大嗓地闖進去。時間不長,尹麗提著一包東西和那個男人一起出了家門。那個男人給尹麗打開車門,尹麗先伸進一條腿,身子委進去,收上另一條腿,然后村人聽到“砰”的一聲巨響,車門關上了。從尹麗關車門的麻利勁看,她已經(jīng)坐了好多次這樣的車了,不然,哪個敢這么使勁地摔車門呀。車門突然猛烈一響,震得村人心里顫顫的。村里人與尹麗的隔膜,就是從這一聲“砰”開始的。

        轉(zhuǎn)眼婁得全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住了兩個月了,還是那樣時斷時續(xù)地喘息,使大夫不敢輕易下斷言:醒過來還是成“植物人”;醒了的話,能不能徹底恢復如從前,能不能干活了,或者,還能呼吸多少天等。這之中,尹麗又回來幾次,還是坐著那個豐田霸道車。只不過這幾次,都是把尹麗送到家,車就開走了。這幾次,尹麗在家里待的時間也長一些,她收拾一下家,又去看看地里稻苗的長勢。見她家的水稻受了病,長得又矮又枯黃,更是著急。婁得全這樣住下去多咱是個頭哇!近些日子,老板因為忙,也不經(jīng)常來看婁得全了,老板對婁得全恢復健康已不報希望。這是最使尹麗難受的事情。老板經(jīng)常來,有些什么困難,老板就是尹麗的靠山?,F(xiàn)在,看不著望不見的,有苦有難跟誰說去?后來聽說,尹麗準備把婁得全拉回家伺候,老板也是這個意思,到時多補償尹麗幾個錢。聽說要給八萬塊錢,加上在醫(yī)院花的近兩萬元,婁得全的命在我們屯里最值錢了。大家在屯子里早替尹麗算過賬了,這么著又算不幸中之大幸了。婁得全即使起來勞動,十五年也掙不到六萬元。過了能干活的十五年,婁得全就進了不能干活的老年人行列里。何況,婁得全也不一定能活那么大年紀,這樣說,婁得全又合算了。想想也只能這樣,婁得全還有個兒子上學,總得顧一下活著的人吧。

        有一個人不同意,那就是婁得貴。他說,有的人三個月或者半年才蘇醒過來,把婁得全拉回家,就等于是放棄治療,也放棄了婁得全醒過來的希望。婁得貴的不同意,在尹麗和好多人眼里,好像另有用心。婁得貴說的都有可能發(fā)生,但也擋不住尹麗要把婁得全拉回家的行動。那天一大早,大家都在地里干活,突然有人一指公路,說:“醫(yī)院里的救護車怎么開進咱隊了?”再看時,發(fā)現(xiàn)救護車直奔婁得全家?!班蓿庇腥苏f,“是婁得全回來了!”我們從地里往回走時,看到車上下來幾個陌生人,七手八腳把婁得全抬進屋里。尹麗穿著那套漂亮的衣裙,跟在后面。我們屯的人不往前走了,都站著看。尹麗沒有招呼大家過去幫忙,所以誰也沒有去。今日的尹麗已不再是從前的尹麗。當然,婁得全也不是從前的婁得全。他是歡天喜地自己扛著行李到公路上招手坐客車去城里打工的,回來就被人像死豬似的抬下車,這反差太讓大家難受了。待那輛救護車出了屯子,婁家只剩尹麗一個人時,我們一股腦地都奔了過去。

        尹麗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她笑著,笑得陽光燦爛,把嘴唇的皺紋都笑開了。尹麗似乎真的變了,眉毛細了,切了雙眼皮,紋了墨藍色的眼線,口腔也不再潰瘍,穿的是裙子,腳上是一雙高跟鞋,顯得比從前高了許多。據(jù)婁得貴說,尹麗和那個老板,關系有些不正常,尹麗的這些變化都是為著那個老板的。尹麗敢把自己的形象給重整了,就是老板給她的膽。大家聽到這話從婁得貴嘴里說出,就感覺有種酸酸的味道。尹麗給大家介紹婁得全吃、喝、便的情況,然后說她明天還去城里,去交涉一些醫(yī)藥收據(jù),再跟老板探討一下八萬塊錢怎么兌現(xiàn)的事,怎么也得十天八日的能辦完這些事吧。有人插嘴說:“他錢還沒給你呀?”“沒有,我一個人拿著老板不放心,再說,還得辦一些手續(xù),寫個協(xié)議,找公證處的人公證一下。這都是法律上的程序,老板告訴我的,要不我哪知道這么多。咱在城里,瞎子一個,啥事不懂,全靠人家的良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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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尹麗總往市里跑。據(jù)說那件事始終沒辦完,也就是賠償沒有兌現(xiàn)。尹麗一個人去找那個老板要賠償,結果,尹麗自己除了婁得全住的那家醫(yī)院以及醫(yī)院外面那個小吃部她比較熟之外,那座吞噬了婁得全健康的城市對尹麗來說,太陌生了。那里的每一條街道,橫七豎八地通向哪里,尹麗都不知道。尹麗甚至不知道婁得全干活的建筑隊是哪一幫子人。給哪個單位蓋樓或者他們那個建筑隊屬于哪個工程公司,她一概不清楚。那個熱情的好心的老板,后來就見不著面了。尹麗再也找不到他,打他手機也停機了。這是尹麗沒有想到的。尹麗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那個好心陪著她上美容院耐心等待她切眉的老板她再也見不到了。尹麗記得最后一次跟老板一起吃飯時,老板就告訴她,最近他不能來看婁得全了——雖然老板來了總是找尹麗,尹麗心里已經(jīng)默認這種看望了。老板說他要去競標一個更大的工程,工程造價幾千萬。老板說他要多賺錢才能給婁得全更好的保障,老板還說他每年幫困資金都有三十萬。說他已把婁得全當成了兄弟,回家以后有什么問題和困難,都記著找他。說得尹麗忘了吃飯,熱淚滾滾。還說兩三個月把工程搞到手了就來看婁得全。正說話時,手機響了,老板接了手機,然后往飯桌上放了一千元錢,告訴尹麗他臨時有點急事,讓尹麗把賬結了,剩下的八百塊錢讓尹麗留著用。過了幾天,他打來電話,問些情況,叮囑一番,說工程競標不順利,這段時間他很忙,得想辦法打通關節(jié)。等工程承包到手了,他馬上回來看婁得全。

        看著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尹麗不知道哪一棟樓是婁得全老板蓋的,哪一塊磚是婁得全搬的。尹麗每天早晨收拾得很光鮮地出門,晚上回來就很落魄了。尹麗以醫(yī)院為點,在醫(yī)院四周尋找建筑工地,但是她見到的工地都沒有老板這么個人,那些農(nóng)民工也不認識婁得全。這讓尹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尹麗兜里的錢越來越少,而找到老板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其實老板來不來看婁得全對他來說并不重要,除了吃喝,他啥也不需要。假如不給他飯吃,不給他衣穿,他也沒啥意見。婁得全永遠都是一個好人,與世無爭。即使躺下成了病人,也這么寬宏大量?,F(xiàn)在,從飲食到醫(yī)藥,維持婁得全生命的物質(zhì)一減再減。不用說正常人的一日三餐、二餐,太忙的時候,一日只吃一餐的情況也有過。如果婁得全能發(fā)表意見的話,那也一定是:一天不吃飯還能餓死人呀,沒聽說誰是一天不吃飯餓死的。盡管這樣,婁得全也是很怕死的,從他認真努力的呼吸中就看出來了。

        尹麗整天獨來獨往,來往于城市與鄉(xiāng)村之間,樣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如今尹麗的形象早已不是剛去城里伺候婁得全時的樣子。那段時間,那個老板幾乎天天陪著尹麗,那時尹麗派頭很足,車門關得“砰砰”響。這些消息都是婁得貴回來說的,不由得不信,因為,尹麗的眉和眼的確變了樣。大家走慣了窄窄的田壩,走慣了軟軟的泥路,為躲避什么為趕時間,總是低著頭高抬腳重落步,兩步邁出一弓遠。尹麗已經(jīng)不這么走路了,穿了高跟鞋的尹麗,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關于尹麗的風言風語,就是從這些變化中傳回來的。村人對尹麗的冷漠與疏遠,也是從這兒開始的。說婁得全成了植物人,尹麗的精神頭一點沒倒。都覺得尹麗太那個了,你丈夫這樣了,你還有那些閑心思?但是尹麗對我說:“我整天愁眉苦臉給誰看?誰愿意看?再說有用嗎?”

        尹麗終于把她家那只下午叫的大公雞殺了。這在尹麗是很不容易下的決心,尹麗養(yǎng)它是為了七月十五鬼節(jié)時供香案用的。婁得全家耳房里,供著狐仙。那只雞是在幾十只小雞中挑選出來重點培養(yǎng)的,毛色、形象和響亮嗓門,都是很特別的。尹麗把這樣一只優(yōu)秀的雞殺了,卻沒有用在她奉若神明的狐仙的牌位上,而是燉了雞湯,用針管把雞湯打到婁得全的食道。雞肉燉了酸菜,把我叫了去,悄悄地喝酒。尹麗喝了三兩白酒,把臉喝得很紅,伏在婁得全身邊痛哭,扯過蓋婁得全身體的被單擦眼淚。尹麗的眼淚洶涌,怎么擦也擦不干。婁得全還是沒有一點憐憫之心,一動不動地躺著,孜孜不倦地呼吸。尹麗邊哭邊說:“得全,我對不住你,沒有討回一分賠償錢。我這么多天去城里,就弄清楚一件事,那個人并不是你的老板啊!”這時,尹麗轉(zhuǎn)向我,對我說:“他是老板的舅哥,剛剛從監(jiān)獄里出來,他那個‘白胖’是腫的,虛胖。他贏得了我的信任,讓我把家里的那幾個錢都拿出來了,又贏得了我的心。不怕你見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就是想見見他,我不會把他怎么樣,可我去市里無數(shù)趟,就是找不著他……”

        責任編輯 李 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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