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那個小男孩,兩行淚珠在蒼白消瘦的臉龐上淌了下來,他無力地敘述著︰我要求醫(yī)生無論如何保留我一只手,可是……他說不下去了,鏡頭搖向他的手臂,白紗布包住的殘臂……地震無情地奪去了他的雙手!
唐山大地震的時候,我的骨科醫(yī)生也奔赴災區(qū)救援,事后我曾經(jīng)問他,在災區(qū)什么最令他難忘,他說︰那些殘肢,那些堆成小山一樣的殘肢,在我眼前老是揮之不去。說著,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地震會過去,房屋會重新造起,時間會沖淡對死難者的哀思,可是他們,那些在地震中失去了健康的人們,他們的路應該怎幺走?而且要帶著尊嚴的走!
梅姨是我的病友,她突然發(fā)生了血液中毒,發(fā)生之快和兇猛,令醫(yī)生在特效藥來到之前必須要切除四肢來保全她的性命,命保住了,可是她只剩下了短短的兩只上臂和臀部下勉強可以稱為大腿的部分了。香港的福利政策可以讓她長期住在康復醫(yī)院,每天物理治療師幫她裝上四個假肢,讓她下地活動,這個過程很長,但是治療師還是耐心地一個一個幫她裝,一個一個幫她調(diào)適,差不多每次需要花上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然后讓她慢慢地自己扶著輔助架慢慢地在物理治療室走一圈,然后在幫她除掉假肢,作一些其它的鍛煉。我曾好奇地問治療師︰難道你們還想讓她自己上街走路?治療師回答說,當然不是,我們都不讓她在病房里走路,因為人多會撞倒她,這樣做,只是想讓她多少回復一下最原始的本能,這樣在心理上對她也有很大的幫助!
等梅姨稍微可以掌握自己的假手的時候,治療師又來和我商量,讓我教她畫畫,我擅長畫的是一種機理較粗的油墨水畫,梅姨學的很認真,她吃力地握著筆的假手,艱難地在紙上來回涂抹的,終于第一張作品誕生了,她高興得直嚷嚷,我還有用,我還能畫畫!
智賢是設計師,一次意外摔斷了脊椎,造成了全身癱瘓。他全身沒有知覺,唯有左手可以舉高一些,醫(yī)生做了一個特殊的筆,綁在他的手上,那樣他就可以利用那只筆按鍵盤來玩計算機了,他常常設計出一些十分漂亮的招貼畫,貼在自己電動輪椅的后面,在醫(yī)院里“招搖過市”,而我們都是向他索取設計的客戶,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是在干老本行,最近他在給我的電郵中說:“我在一家建筑公司找到了設計圖紙的工作,我要賺多些錢,加強電動輪椅的馬力,對了,你什幺時候回港,我想請你吃飯,并介紹新女友給你認識?!?/p>
四川地震,傷者數(shù)目高達29萬,又生活在山區(qū),怎樣幫他們發(fā)掘自己的才能或是學會一些技能,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有生存的價值,希望政府有關(guān)方面可以效法香港和國外的經(jīng)驗和做法,只用救濟施舍的方法讓他們生存,這種憐憫,是對他們的最大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