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結(jié)婚五年了。五年,叫木婚。即婚姻已開始硬化了。
是春寒料峭的早春傍晚,她去一間餐廳赴閨蜜的約。在大堂的樓梯上。她仰頭和二樓的閨蜜打招呼,目光忽然在另一處定住了——剛剛在電話里說加班的他,此刻竟躲在角落里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一起吃東西。
他們的目光只輕輕碰觸了一下,她就如受驚的小鳥“撲棱棱”逃也似地飛奔而去,樓梯被她踏得“當當”作響,她不顧身后閨蜜的呼喊,不顧所有人詫異的目光……
她踉蹌著險些滑倒,眼淚一波波地往外涌,前塵往事一幕幕地在她的淚水里晃啊晃的。
她不知怎么回的家。一進家門,她就如被驚雷劈開的一棵樹,轟然倒下。他也隨后到了家,試著伸手去抱她,卻被她拼盡全身的力氣給推開了。他的淚瞬間流了下來,只為她那個強烈厭惡的手勢。
她病倒了。他衣不解帶地照顧著。那份憔悴、那份慌亂,無不在表明他的悔意。他囁嚅著說,和那個女孩兒不過是生意場上的一次酒后事故,那個女孩兒便黏了上來。三番五次的,這次是跟她了斷。
她側(cè)著臉望向窗外,一副似聽非聽的樣子。心卻開始解凍了,像窗外的柳樹,天雖然還冷。卻綻出了新芽。良久,良久,她心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日子畢竟還得過下去啊!
而他,卻似乎回不去了。原本工作繁忙的他,開始每天早早地下班回家。洗衣、擦地、做飯。幾乎包攬了所有一直由她來做的家務(wù)。他不再和她奪臺看NBA,而是瞌睡連連地陪她看曾被他痛批為無聊的韓劇。最讓她受不了的是。他看她的目光不再是曾經(jīng)的那種柔情,而是除了躲閃,就是海一樣無邊無際的感激和愧疚,把她淹沒。把他們的生活淹沒……
一段不堪的情感遭遇,把一個陽剛、霸氣的男人生生給摧毀了——這才是她最痛心的。
一天,當他屈著高大的身子,趴在廚房的地上拿著破抹布和一塊油污做斗爭的時候,她的厭惡情緒終于達到頂點:她換上一條紅色的吊帶裙,飛一般地沖出了家門。他抬頭,一臉茫然無措,只看到一團火焰消失于走廊盡頭。
一日,兩日。日日如此,他不問她干嗎去了,想必看她那暴露的裝束也該猜到一二。他只是不問,也不敢問,言行上卻愈發(fā)地小心翼翼,而她已經(jīng)無法掩飾自己對他的反感了。她主動提出分室而居。
那次出的是長差,他歸來后,發(fā)現(xiàn)她病倒在床上。一張藏在角落里的“中止妊娠”的化驗單,被打掃衛(wèi)生的他看到了。上面赫然寫著她的名字。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他們已經(jīng)半年沒有在一起了。
披著夜色,他出去買各種補品,煲了烏雞湯,一口一口地喂她喝下。他終于看到她的一滴淚,緩緩地滑進面前的雞湯里。
他們在家里的角色重新恢復(fù)原位,他依舊忙,不再低聲斂氣,也不再認真看她。其實也看的,在月光逼人的夜里??粗谡砼系乃?,他的悲哀會從心底慢慢浮上來:自己的白蓮花,怎就成了別人的暗夜芙蓉?痛苦仿佛一架永不停息的秋千,不斷地在他的負罪感和羞辱感之間蕩來蕩去:是自己毀了她,毀了他們的愛啊!他恨自己,也恨她。
終于,他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找到她的閨蜜傾訴,一個大男人竟然涕淚俱下、痛哭失聲。而真相卻令他日瞪口呆:原來,她為了讓他早日擺脫出軌的負罪感,不惜把自己假扮成“復(fù)仇”的“浪女”,然后和別人“懷孕”,然后“流產(chǎn)”。她這么做只是確信他會用包容和愛心來接納此事,并在他近乎完美的表現(xiàn)里重新樹立起他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最終恢復(fù)原有的自信,從而挽救他們的婚姻危機……
第二年槐花盛開的時節(jié),她的腹部已高高隆起。已近臨產(chǎn)的她。坐在夏日絢爛的晚霞里,觀賞著魚缸里的魚。她喊他過來,問他用什么方法把魚缸里的垃圾清理得如此干凈。以前,都是喜歡魚的她費力地用紗布一點點地撈,可還是不能徹底清除。
他指著幾條灰色的魚說,因為我買了清道夫。這種魚會把魚缸里的垃圾都吃掉,它在吞吃、消化了垃圾之后,自己的身體也在壯大。
她輕輕地,好似自言自語:“婚姻里的清道夫是什么呢?”
他從后面擁住她臃腫的身子,眼睛像漲滿春潮的湖水,良久,才一字一頓地說:“是——愛。”
責(zé)編 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