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東北到西北,需要多遠的路。
從一個我,到另一個我需要幾萬次的顛簸,幾萬次的流離失所……
當烏孫山褐色的脊背滾落下我積郁了千年的眼淚,我是不是可以長跪不起:當群山舞動亙古的鄉(xiāng)愁,我是不是可以把頭埋進深谷,讓群山合抱,讓河流停止涌動。
一朵一朵的無名的小花,在你的胸前起伏:一粒一粒的黃沙,在你的額頭滾動。我們期待花朵盛開的聲音可以炸響千年的沉默,我們祈禱山頂的羊群可以叫醒沉睡的天空。
然而,除了寂靜,還是寂靜;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我是你的,連同我的荒蕪。你是我的、連同你眼睛里所有的風沙。甚至你含在嘴里的綠洲也是我的。而我,只能給你我深陷的眼窩,掌心上的西域,流落東北的萬年的憂傷。
多想叫你一聲母親啊,特克斯——我靈魂的故鄉(xiāng)??墒俏椰F在只能。只能這樣走出這一千年也走不完的戈壁,淌過這一萬年也流不干的淚眼。
2 我們的姓氏不同。我們擁有各自的天空,中間橫亙的是成百上千年的風。在特克斯,在十八條河流的暗影里,我看見了向上生長的山和向下的草??匆娏饲笆赖牡?,和穿花襖的我的愛人。
可是現在他們在哪?現在我和另一個我,誰離這宿命的地方更近?特克斯請你告訴我,我相信你聽見了我。馬蓮花悄然開放,紫色的薰衣草在飄搖,我已經不能再開口說話。面對群山和洶涌的西風,我不想再尋找回家的路。
3 我有足夠的耐心,在這里等,讓風沙灌滿我的眼睛,讓它們盡情地長,直到我再也看不見我自己。我有足夠的耐心等,直到我再也張不開失語的嘴唇,就讓那些馬蓮花、紅柳,甚至讓流淌了千年的特克斯河都住進我的心房。
我的心房啊。就是烏孫山下那小小的一粒沙。
我還要讓那些牧羊人,趕著他們的羊群,馬匹和牦牛,讓他們盡情地飲我的血,盡情地跳舞,盡情地流淚……直到我們再也分不清誰是誰。
做你身邊一匹奔跑的駿馬好嗎?哪怕是一只老去的山羊,我也愿意,愿意。特克斯,靈魂的故鄉(xiāng),你會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