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深不見底的懸崖。爺爺、我和黑狗站在上面,東張西望。一條繩子在爺爺手里。誰在沉重地嗚咽?北風(fēng)從南梁走過都是屏住呼吸。爺爺?shù)睦蠝I,我的淚水,被寒風(fēng)淬得堅硬無比。
爺爺和我都冷冷地站著,惟有黑狗的尾巴搖著。兩個黑饃饃,我和爺爺?shù)目诩Z,都捧給黑狗吃了。多少次,爺爺手里的繩索都沒有套上黑狗的脖頸。
從太陽東來到太陽西去,我們就這樣站著。我感覺我小小的心,被隴東寒冷的北風(fēng)凍住。我說:爺爺,回吧。我們學(xué)校真的不凍。床上還鋪著麥草,晚上我和同學(xué)擠得很緊,暖和得很呢。我的話只說到了喉嚨,小小的十二歲的嘴巴早已凍住。我看到黑狗淌下一長串眼淚。把它的頭貼在爺爺?shù)耐壬?,一動不動,停止搖動的尾巴。
好像拉下整個世界的閘門。無邊的黑暗落下,繩索套上黑狗的脖頸,爺爺飛起一腳。我也好像被爺爺從懸崖踢下。黑狗一聲未叫,就讓繩索領(lǐng)走了。爺爺把黑狗深深的坑埋了,卻把狗皮給我留下了。
從初中、高中,到大學(xué),一直溫暖著我。在地下安睡的爺爺不知道他老人家精心縫制的那張黑狗皮褥子,三十年來,勒狗那一天,一位不諳世事的少年,一顆凍傷的心,一直睡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