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暉

貂蟬，是中國民間評選的古代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蟬，楊貴妃——中唯一于史無載，而僅見于小說家言的。于史無載，是指無論正史野史，都無貂蟬一鱗半爪的倩影；小說家言，是指羅貫中的巨著《三國演義》。《三國演義》塑造的貂蟬形象，完全空穴來風(fēng)，居然躋身于四大美女之列，在中國史上可謂孤例。

但“貂蟬”其名卻并非憑空捏造。東漢應(yīng)劭《漢官儀》載：“侍內(nèi)金蟬左貂，金取剛固，蟬取高潔也?！笔虄?nèi)的帽子上裝飾著“金蟬左貂”，是為“貂蟬”冠。因此山西社科院孟繁仁先生考證說貂蟬乃宮中掌“貂蟬”冠的宮女，發(fā)出宮后被司徒王允收為義女。此說雖有道理，但羅貫中卻說“其女自幼進(jìn)入府中，教以歌舞，年方二八，色伎俱佳，允以親女待之”，明明是自幼人府的歌伎。因此，與其說貂蟬的命名從“貂蟬”冠而來，還不如說是羅貫中自己創(chuàng)造的呢。

貂蟬，一身而兼兩種動物。貂，長于寒帶，聰明伶俐，生性慈悲。北極圈內(nèi)的獵人捕貂，常常假裝快要凍死的樣子，躺在貂出沒的地方。貂看到后就跑出來，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人。獵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捕到了貂。

貂蟬看到王允兩眉緊縮，坐臥不安，馬上毛遂自薦，說：“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正是貂的慈悲心的寫照。貂蟬自愿獻(xiàn)身，用連環(huán)計游刃于董卓和呂布之間，與貂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人是多么的相像啊!而如同忘恩負(fù)義的獵人一樣，誅殺董卓后，王允就再也不管貂蟬的死活了。

蟬，無巢無穴，黍稷不享，不食污穢之物，高潔不群。北美洲有一種生命周期非常長的“十七年蟬”，要在地下潛伏十七年才能羽化。

當(dāng)貂蟬被送給董卓，她就變成了一枚誘餌，勾引得肥胖的董卓大鬧鳳儀亭。但螳螂捕蟬，呂布這只黃雀在后面緊盯著呢。

不知貂蟬對呂布是否真心，董卓死后，貂蟬出污泥而不染，跟了呂布；但她仍然是被動的，“呂布至郿塢，先取了貂蟬”。一個“取”字，雖然命不由己，卻也不屑之至。

呂布?xì)屆组T樓后，曹操“將呂布妻女載回許都”；貂蟬顯然只是妾，并非呂布的妻子，因此下落不明，即使在《三國演義》這座她唯一活動過的舞臺上也失去了蹤跡。

但是蟬生長到一定階段后，就會把原有的外骨骼退去，是為“蟬蛻”。以貂蟬的智慧，要脫身想必不難。蟬蛻，也許羅貫中已經(jīng)暗示了貂蟬的結(jié)局。

貂和蟬，兩種動物的美德集于一身，貂蟬因此是兩種動物的隱喻。

貂蟬，這個如貂似蟬的女人，這個無名無姓的女人，她命名的秘密被隱藏了兩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