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 彤
對奧運會主題歌一見鐘情不太容易,因為現(xiàn)場太過熱鬧,給了人們一個錯誤的心理預(yù)期,好像一定要激昂的曲調(diào)才能與這亢奮的情緒相吻合,而《我和你》有種突如其來的安靜。
美學(xué)上說,人們覺得美的東西肯定有70%是熟悉的?!段液湍恪分黝}曲的空靈和悠遠確實不夠家常,不夠熟悉,就像從菜市場突然進到教堂時,總會不適應(yīng),被神圣熨帖是需要時間和環(huán)境的,需要人們安靜的心緒。
也因此,這首《我和你》最適合一個人坐在車里或者關(guān)上房門安靜地聽,那種和現(xiàn)實有些疏離的旋律,能拉近“我”和“你”的距離,即便已經(jīng)遠隔陰陽,分屬生死。
2004年的時候,我在中國美術(shù)館看過一次“中國人本”的攝影展,里邊有張照片至今記憶猶新:一個左手挽著包袱的農(nóng)村老漢,抱著一張照片站在天安門前照合影,照片上的人顯然是他的亡妻。
去北京,看天安門,該是他和老伴兒念叨了一生的夢想吧,所以他才會帶“她”上車,在擁擠的火車上,吃力地為很占地方的相框擠出一個角落。
和所有傳統(tǒng)的中國人一樣,站在天安門前留影是個可以光宗耀祖的事。終于攢夠了盤纏,買上了體面的衣服和時髦的不銹鋼水壺……還有一點,也許永遠不需要為外人知——他會對她小聲念叨,用兒子結(jié)婚、孫子出生時,站在她遺像前一樣的語調(diào):老太婆,我?guī)銇硖彀查T啦……
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哭了,為一個歷盡苦難而終生不渝的淳樸夢想,也為一個讓豪華愛情汗顏的生死相依?!澳愫臀?,在一起”中,應(yīng)該包含得起這樣讓人落淚的靈魂低語吧。
本次奧運會的舉重冠軍,有個德國的小伙子,他拔得頭籌后,終于可以登上冠軍領(lǐng)獎臺了。他一個勁兒地示意下面的人給他遞東西,很快,一張秀氣的德國女孩兒的照片被送了上去,他欣喜地接過,吻了照片上的女孩兒,然后用左手舉起,右手是他的金牌,他們一起面對著鏡頭……
那是他去年因為車禍去世的妻子,他們之前約定過,要一起來北京爭金牌的。現(xiàn)在,他真的如愿了,走上領(lǐng)獎臺的時候,說什么也要帶上亡妻……
見過很多頒獎時獲獎?wù)叩母醒?,他們都會感謝坐在臺下和他們分享榮譽的丈夫或妻子,那種私人化的感謝會使儀式的嚴肅釋然、輕松;而這種抱著亡妻遺像與榮譽和夢想同在的瞬間,卻能為一個勝利的狂歡陡增神圣。這個時候,最適合《我和你》的旋律響起,那種默念在心里的諾言,只能載以天籟之聲,非此就弄臟了夢想……
據(jù)說,奧運會后《我和你》的曲調(diào)成了下載最多的手機鈴聲,這是好事。從現(xiàn)在開始,人們熟悉的曲調(diào)中,會多一個涉及靈魂的旋律,它會在繁雜的生活中開辟出一種澄明的心境,讓我們的日常審美逐漸與圣潔熟悉,讓下一次的靈魂之約一見如故。
(于少雙摘自《北京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