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魯木齊玫瑰
自從老伴病逝后,老余頭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下就蔫了。
足足半個(gè)月,老余頭沒有出門。望著墻上掛著的老伴的遺像,老余頭老淚縱橫。不敢大聲哭,怕鄰居聽見。
這天,天上的太陽特別好。老余頭背著手,出了門。他想找人說說話。說說老伴,說說和老伴相濡以沫的幾十年的日子,說說自己的思念之情。
走到小區(qū)門口,門衛(wèi)跟他打招呼:老余頭。哎。下來了。是。出去???我想找老周頭說說話。老周頭啊,你還不知道吧?前幾天腦溢血突發(fā),走了。這么快?是啊。上午進(jìn)醫(yī)院,下午就進(jìn)太平間了。這年頭,什么都快……
回到家,老余頭打電話給兒子。兒啊,有空兒回來看看我……
知道了,明天是你生日,我們一定來。
好,我等你們來。
又撥電話給女兒。
妮啊,有空兒回來……
知道,明天是你七十大壽嘛,我一定回。
啪,電話掛斷了。
老余頭的淚,靜靜地往下淌。
老余頭的生日,人來得真不少。熱熱鬧鬧的三桌人。
老余頭一直在廚房忙乎。兒子端著一杯酒進(jìn)來,說,爸,你辛苦了,祝你生日快樂!老余頭一仰脖喝完了酒,說,我的兒……
兒子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去了。
兒女們和他們的朋友,同事們聊得起勁,老余頭一句話也插不上,只好哄孫子孫女玩兒。吃完飯,麻將桌支起,兒女和客人們壘起了“長城”。一玩就是一夜。老余頭遞煙倒水,忙得不可開交。
天亮了,人走了。老余頭望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發(fā)呆——剩得這么多,自己得吃幾天?。”е习榈倪z像,老余頭喃喃自語,老伴啊,唉,現(xiàn)如今,找個(gè)人說說話也這么難??!
沒過多久,老余頭住進(jìn)了精神病院。老年癡呆癥,沒事就自言自語,昏頭昏腦,把家里的東西全送給鄰居了。鄰居覺得不對勁兒,打電話叫老余頭的兒女回來。老余頭的兒女帶父親一檢查,確定了病癥就犯了難。工作太忙了,沒辦法,兒女一商量,就把父親送進(jìn)了醫(yī)院。
入院第一天,老余頭瞧著身上的病號服覺得新奇。一轉(zhuǎn)頭,一個(gè)跟他穿同樣衣服的人正凝神望著他,一聲不吭。
老余頭問,你是誰?
你是誰?
我是老余頭,退休職工。
我是老余頭,退休職工。
老余頭笑了。
你真逗。
你真逗。
我想跟你說說話。
我想跟你說說話。
老余頭一聽,手舞足蹈,心花怒放——這下子,可找到能說說心里話的人了。
(選自《廣州日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