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炎

一、事故

一個人從24層的高樓上飛下來，像一只黑色大鳥……

街頭，濺起一片殷紅。

二、日記

1、今天早晨的感覺很糟糕。梳洗時，我被鏡子里的那個家伙嚇了一跳。我不知道那是誰，眼睛射出冷厲的綠光，牙齒又尖又長，像兩排錐子。我盯著他，他逼視著我。我向身后看看，沒人，轉(zhuǎn)過頭，他依然和我冷眼相對。后來我驚覺，這個家伙就是我，因為他的嘴里叼著和我一樣的牙刷，一團白色泡沫在嘴角滑動著。為了確認這個恐怖的發(fā)現(xiàn)，我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我鼻翼左側(cè)的那顆痣，沒錯，分毫不差……

天，我何時變出了一張狼臉！

我狠狠地洗臉，使勁拍打著五官，我想找回我原來的臉。但我終于明白，這是徒勞的。我癱坐在地，這時，黑衣人出現(xiàn)了。他站在高處，戴著墨鏡，有種懾人的威嚴。我問，你是誰？他笑了，說，我是你的神。我說，我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他說這就對了，你就該是一個狼人。我說不，我是人！他擺擺手，別自欺欺人了，好好做狼吧。說完，他就消失了。

2、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充滿獸性。那純粹是狼性使然。晚上，有一個人來找我。我沒能自持多久，就現(xiàn)出狼性，照準他身上最肥的那個部位，一口咬了下去，油順著嘴角往下淅瀝直淌。這人走后，我愧悔不已。

黑衣人閃身而出，拍拍我的肩，用贊揚的語氣說，你下口夠狠的，我很滿意。我把滿口的肥肉吐出來，黑衣人輕輕一下就吞進了腹中。我嘴里只剩下些骨頭的殘渣，有滋沒味地嚼著。

我說我不愿吃人，我要做惡夢的。黑衣人說，別急，等你再見到那個人時，你就會心安理得。我懵懂，為什么？黑衣人說，因為他也變成了狼人。

3、黑衣人說得不錯。昨夜已經(jīng)很晚了，門鈴響了起來。我不耐煩地打開門，正是被我咬了一口的那個家伙，他的臉真的變成了狼臉。而那個最肥的部位，比先前還要肥。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后還帶著一個妖艷的女孩兒。他說這是我孝敬你的。我皺起眉，說少來這套！可那個女孩兒朝我拋了一個媚笑，我全身的骨頭立馬就酥了。那個家伙很識時務(wù)地離開了，我再也無法自控，狼形畢露，張開雙蹄朝女孩兒撲了過去……

事后，我沉沉睡去。黑衣人拍拍我的臉，說，你犯了個大錯誤。我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問什么錯誤？他說，這么靚的寶貝，應(yīng)該先孝敬我。我說哦，然后就又睡過去了。

4、我習(xí)慣了這種狀況。我發(fā)現(xiàn)，做狼的感覺其實很好，比做人強多了。今晨，我半夢半醒中忽然若有所悟 ：我們?nèi)顺钥嗍芾鄣模蔷褪菫榱擞幸惶爝M化為狼？這么說，狼是人類的未來呀……

我很喜歡鏡子里的這張臉，如此的有威懾力，讓人望而生畏。我用最好的牙膏和牙刷來打磨那些尖利的長牙，使它們永遠泛出森森白光，晃都要晃瞎人的眼……

5、最近我老做惡夢，夢見一把大鍘刀，就是戲劇上黑臉包拯用的狗頭鍘，生生地切斷我的脖子……

我問黑衣人，怎么回事？黑衣人冷著臉，說，那是你心里有鬼。我說我沒鬼。他說你可能不覺得，你現(xiàn)在的臉已經(jīng)是鬼臉了。我奔到鏡子前，真的發(fā)現(xiàn)那張狼臉變成了鬼臉，眼里旋著兩團死氣。我大驚失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衣人冷笑一下，沒回答。

我聽到了打鬼的聲音。那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如漲潮的洪水，令人膽寒。我分辨出那聲音里有不少狼人，他們嗥叫著，把血漬未干的長牙裝在皮鞘內(nèi)，舉著大刀，十分嚴肅地打鬼。我完了，我四面楚歌，無路可逃……

我懇求黑衣人，救救我吧？黑衣人面無表情，微微地搖了搖頭。我說看在我孝敬您這么久的份上，您就伸伸手吧。黑衣人扶了扶墨鏡，說，你必須死。我歇斯底里地問，為什么？他說，鬼若不除，神豈可安？

我無話可說，我只有悲憤。一切都是黑衣人造成的，而現(xiàn)在他卻抽身事外，棄我如草芥，我要報復(fù)。我知道他就在那棟樓的最高處，我一定要找到他，讓他還回我的人臉，還回我的從前……

三、內(nèi)參

原巫明市副市長孟一行涉嫌重大經(jīng)濟問題畏罪自殺……

【責(zé)任編輯 劉春先 gudaohuangch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