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廷玉

彭紹輝不僅是我軍歷史上著名的獨臂將軍，而且是我軍參加過紅軍三個方面軍長征的為數(shù)不多的高級將領(lǐng)。長征開始時，他擔任中央紅軍紅十五師(少共國際師)師長，率部掩護主力部隊實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后，彭紹輝調(diào)任紅四方面軍第三十軍參謀長，反對張國燾拒絕中央北上方針、主張南下的錯誤。紅四方面軍與紅二、六軍團(后編為紅二方面軍)會師后，彭紹輝又調(diào)任紅二方面軍第六軍團參謀長。在參加三個方面軍長征的過程中，他克服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獨臂率部斬關(guān)奪隘、搶險飛渡、英勇作戰(zhàn)，突破國民黨軍的重重包圍，戰(zhàn)勝無數(shù)艱難險阻，勝利地完成了長征。

在長征前的第四次反“圍剿”作戰(zhàn)中，彭紹輝身先士卒率部英勇作戰(zhàn)，負重傷失去左臂，成為獨臂將軍

1932年6月，彭紹輝任紅三軍團第五軍第一師師長。同年底，蔣介石調(diào)動30多個師的兵力，分左、中、右三路軍進攻中央革命根據(jù)地。1933年2月，彭紹輝率一師攻打敵五十九師的側(cè)翼取得勝利。3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一師正在開祝捷大會，慶祝黃陂戰(zhàn)斗的勝利。師長彭紹輝正在臺上拉胡琴，軍團通信員來了，把一份命令交給彭紹輝。彭紹輝看完命令后，馬上神情嚴肅起來，把胡琴一丟，大聲向臺下的戰(zhàn)士們說：“同志們!敵人又來了。我們的祝捷大會不開了，再打一個勝仗，一塊兒開好嗎?”“好!”戰(zhàn)士們聽說打仗，都高興地跳起來，紛紛要求擔任主攻任務(wù)。根據(jù)軍團的命令，紅一師擔任對霹靂山的攻擊任務(wù)。

晚上，彭紹輝率領(lǐng)部隊頭頂閃閃的星光出發(fā)了，天亮前到達了霹靂山下。霹靂山又高又陡，彭紹輝爬了兩個鐘頭，才到山頭。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左邊是陡險的石崖，右邊是道深谷，只有從正面沖鋒，沒有別的出路。可是，正面的敵人架著十幾挺輕重機槍，封鎖得紅一師部隊抬不起頭來。

軍團長彭德懷一次次打來電話，要求紅一師把敵人壓下去，占領(lǐng)霹靂山頭。彭紹輝接連組織部隊進行了幾次沖鋒，都沒有成功。天過晌午的時候，彭紹輝正準備利用敵人有些疲憊的時候，再組織一次強攻。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馬達聲?！帮w機，飛機!”戰(zhàn)士們低聲嚷叫著?！耙患埽瑑杉堋募?”戰(zhàn)士們望著天空中的飛機，有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彭紹輝指揮戰(zhàn)士們隱蔽。

敵人的飛機在上空盤旋，接著丟下一串炸彈。敵機本想轟炸紅軍的陣地，沒想到把炸彈投到自己人陣地的背后，黑黑的濃煙遮住了敵人的陣地。敵人驚慌了，鬼哭狼嚎，咒罵他們的飛機不長眼睛。

彭紹輝看到這種情景，感到?jīng)_鋒的時機來了。急忙從地上躍起，大喊一聲：“沖啊!同志們，跟我沖!”霎時，戰(zhàn)士們齊聲吶喊著，像暴風掀起的潮水涌向?qū)γ娴纳筋^。跟在彭紹輝背后的通信員喊叫著：“師長，你不能這樣，要……要指揮部隊……”彭紹輝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行動就是指揮。敵人的陣地上一片混亂。拼殺中，彭紹輝感到一個重重的東西打在他的左臂上，血順著袖子流下來。他知道自己負傷了。為了不影響戰(zhàn)士們的情緒，他咬牙支撐身體，繼續(xù)指揮戰(zhàn)斗。

霹靂山上飄起了紅旗，彭紹輝被抬下來，送進了紅軍醫(yī)院。彭紹輝傷得很重，兩顆連發(fā)子彈打入左臂，臂骨被打碎了。連續(xù)做了三次手術(shù)，仍高燒不退，傷口感染了，醫(yī)院決定為他截去左臂。

彭紹輝從昏迷中醒來，看到左臂在肩下不到10公分的地方被鋸掉了，自己僅剩下了一只胳膊，心里十分痛苦。

彭紹輝在醫(yī)院里，一邊養(yǎng)傷治療，一邊學習，還以驚人的毅力為重返前線進行頑強的鍛煉。

“八一”到了，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派專人到醫(yī)院將一枚二等紅星獎?wù)率诮o彭紹輝，以表彰他在霹靂山戰(zhàn)斗中指揮果敢，身先士卒率部浴血奮戰(zhàn)，在奪取第四次反“圍剿”關(guān)鍵性戰(zhàn)斗中立下的戰(zhàn)功。

彭紹輝用僅有的一只右手，莊重地接過標號為35號的二等紅星獎?wù)?。彭紹輝后來回憶說：“這是光榮的獎賞。但是，這個光榮不能屬于我自己，它是我們?nèi)珟煹摹Ｔ谂Z山戰(zhàn)斗中，我只不過盡到了一個指揮員應盡的責任?！?/p>

1934年10月，時任紅十五師(少共國際師)師長的彭紹輝率部參加中央紅軍長征，擔任掩護紅三軍團等主力部隊任務(wù)。后部隊整編，先后擔任紅一軍團司令部教育科長，紅三軍團教導營長

由于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領(lǐng)導，導致了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1934年10月，中共中央、中革軍委率領(lǐng)中央紅軍開始長征。彭紹輝奉命率領(lǐng)第十五師掩護紅三軍團轉(zhuǎn)移。紅三軍團剛一行動，敵人就追上來了。為了阻擊敵人，第十五師在石城大垴寨一帶擺開了戰(zhàn)場，彭紹輝和師政委蕭華親臨前沿陣地指揮戰(zhàn)斗，戰(zhàn)士們英勇頑強，不怕犧牲，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勝利地完成了阻擊任務(wù)。

1935年2月10日，中央紅軍部隊進行了整編，第--十五師被撤銷，人員分別編入第一、二兩個師，以加強主力。彭紹輝被調(diào)任紅一軍團司令部教育科長。

當教育科長和當師長是不一樣的，到達崗位后，他卻遇到許多具體問題，比如，警衛(wèi)員被取消了，所乘馬死了也未再配，彭紹輝在工作和生活上自然會遇到很多困難。他卻沒有絲毫怨言，更不向組織述說自己的困難，仍然一如既往地積極完成擔負的任務(wù)，他制訂行軍作戰(zhàn)的教育計劃，并組織部隊實施。不論白天黑夜，也不論是行軍還是宿營，他都堅持值班，管理軍團直屬隊，組織偵察、警戒、行軍教育等。人們看到一個原來當過師長的獨臂人跑來跑去忙碌著，而且連一匹馬也沒有，都投以欽佩的眼光。

第二次占領(lǐng)遵義后，彭紹輝被調(diào)回紅三軍團。因為他當過師長，彭德懷見面就說：“你回來了，可是沒有適當?shù)墓ぷ鲘徫弧！笨粗约菏煜さ睦项I(lǐng)導，彭紹輝什么也沒說。過了一會兒，彭德懷用征詢的口氣問：“你去搞教導營好不好?”“好!”彭紹輝立即說，“只要是干革命，什么工作都行!”

紅三軍團的教導營，有三個連隊、一個營部。彭紹輝擔任教導營長后，就和營政委李志民一起，率領(lǐng)教導營奮勇行進在長征路上，渡赤水，襲金沙，翻雪山。

一天，彭紹輝接到一份電報。電報是周恩來發(fā)來的，上面說，毛澤東、朱德等中央領(lǐng)導第二天經(jīng)過蘆花(今黑水縣)，要在教導營吃午飯。讀過電報之后，彭紹輝很興奮，毛澤東、周恩來、朱德都是他尊敬的領(lǐng)導人，他要好好招待一下他們?？刹楸槿珷I什么好吃的東西都沒有。怎么辦?他親自帶人到附近東山村找到了兩羊皮口袋青稞和一只羊，準備為中央領(lǐng)導做些好吃的飯菜。

彭紹輝等人帶著弄到的青稞和羊剛走下山，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就到了教導營。彭紹輝見磨青稞面已來不及了，就對炊事班說：“快煮稀飯，燉羊肉塊，放些辣椒?！闭f完，彭紹輝就去見中央領(lǐng)導。周恩來見面就問：“搞到青稞和羊給老鄉(xiāng)錢了嗎?”

彭紹輝看著周恩來，心想：他想得真細啊!便說：“請周副主席放心，每一羊皮口袋青稞給了一塊大洋，一只羊給了兩塊大洋。”周恩來滿意地點點頭，說：“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要特別注意民族政策?！闭f話間，飯菜做好了，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lǐng)導和教導營的指

戰(zhàn)員們一起吃午飯。

毛澤東邊吃邊用筷子指著飯和菜，風趣地說：“今天是彭紹輝同志請客啊!”彭紹輝說：“很慚愧，沒有什么好吃的?！薄斑@不是很好嗎?”毛澤東說。吃飯時，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人邊吃邊和戰(zhàn)士親切交談，詢問部隊情況，鼓舞官兵土氣。

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后，彭紹輝調(diào)任紅四方面軍第三十軍參謀長，因反對張國燾拒絕中央北上方針、主張南下的錯誤，差點被槍斃。后被調(diào)到紅軍大學當政治科長兼軍事教員

1935年6月中旬，中央紅軍(后改紅一方面軍)在懋功(今小金)與紅四方面軍會師。中共中央根據(jù)會師后的形勢，確定了北上建立川陜甘根據(jù)地的戰(zhàn)略方針。不久，中央軍委決定從一方面軍抽出幾個當過師長的同志到紅四方面軍工作。彭紹輝被派往紅四方面軍三十軍任參謀長。對命令、調(diào)動從來不講價錢的彭紹輝，對這次調(diào)動，他卻有些猶豫。因為他自參軍以來一直都在紅一方面軍工作，紅四方面軍他完全不熟悉。但他還是服從命令到紅四方面軍報到。

到紅四方面軍后，彭紹輝看到廣大指戰(zhàn)員生活樸實、緊張，執(zhí)行命令堅決，作戰(zhàn)非常勇敢，他決心把紅一軍團參謀工作的好經(jīng)驗帶過去，團結(jié)好廣大指戰(zhàn)員，執(zhí)行中央的正確路線。他主動搞好同志關(guān)系，將自己一個心愛的望遠鏡也送給了軍長。一個多月以后，部隊對他的工作反映很好。

8月下旬，紅四方面軍越過草地，抵達四川西北的阿壩地區(qū)。9月，張國燾拒絕接受中央北上方針，擅自命令左路軍和右路軍的紅四軍、紅三十軍折回草地南下，說是打到蘆山、天全去吃大米。還放出風聲，說黨中央的路線錯了，要“審定”中央路線，并揚言要另立中央。彭紹輝聽了，心情異常不安。一天晚上，軍長和政委都到總部開會去了，他突然接到葉劍英從右路軍發(fā)來的電報，大意是：關(guān)系破裂，望你們迅速趕來，跟中央北上。他知道事態(tài)嚴重，便與一些同志連夜從達戒寺出發(fā)，去趕中央紅軍。那天晚上，到處黑沉沉，看不清道路，辨不準方向，只有天上的北斗星指引著他們前進。走了三四個小時，到了下包座附近，被紅四方面軍政委陳昌浩發(fā)覺，堵在路上，氣勢洶洶地訓斥了一頓，把他們帶到紅四方面軍總部附近的一間破房子里住下。他一連兩夜不能成寐，伏在床上寫了一封長信，向朱德報告情況，第二天托第九軍團一個同志代為轉(zhuǎn)呈，不料，此信落到了張國燾手中。張國燾十分惱怒，派人通知他去談話。

彭紹輝未曾見過張國燾。走進屋里，見很多人在開會，他正想給朱德總司令敬禮，坐在旁邊的—個人驀地站起來，劈頭蓋臉地痛罵他一頓，并質(zhì)問他為什么見了張主席不敬禮?為什么反對南下?反對張主席?反對成立新中央?越講火氣越大，掏出駁殼槍，推上子彈，把槍口頂在彭紹輝的胸膛上。在這緊急時刻，朱德幾步趕上，奪過駁殼槍，厲聲喝止道：“同志!這是黨內(nèi)斗爭?！蹦莻€同志見下了他的槍，掄起手，狠狠地打了彭紹輝一個嘴巴。朱德氣憤地說：“打人是不對的，這是黨內(nèi)斗爭，應該允許同志講話?！边@時的張國燾，若無其事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朱德又說：“這樣談話怎么行呢?”然后親切地對彭紹輝說：“你回去吧!”

不久，一批反對張國燾的同志被剝奪了對部隊的指揮權(quán)，彭紹輝被調(diào)到紅四方面軍紅軍大學去當政治科長兼軍事教員。他憋了一肚子氣，悶悶不樂。朱德總司令、劉伯承總參謀長(兼紅大校長)經(jīng)常開導他說：你們一方面軍來的幾個同志，都是好同志；這是黨內(nèi)斗爭，不要操之過急，問題是一定會搞清楚的；到“紅大”去，還要努力工作，要貫徹遵義會議精神，宣傳中央北上的正確方針；紅四方面軍的廣大干部是好的，要同他們搞好關(guān)系，爭取共同北上抗日。彭紹輝接受了首長的教導，對工作未曾稍懈。

紅四方面軍與紅二，六軍團(后編為紅二方面軍)會師后，彭紹輝調(diào)任紅六軍團參謀長，參加紅二方面軍長征，與紅一方面軍勝利會師

1936年7月初，紅四方面軍與紅二、六軍團在四川甘孜地區(qū)會合。7月5日，紅二、六軍團奉中革軍委電令，組成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方面軍，紅三十二軍編入紅二方面軍建制。會合后，在朱德、任弼時、賀龍、關(guān)向應、劉伯承等的斗爭和紅四方面軍指戰(zhàn)員的要求下，張國燾被迫同意與紅二方面軍共同北上。于是，彭紹輝又跟隨部隊第三次爬越雪山，跋涉草地，重新經(jīng)受嚴寒、饑餓和死亡的考驗。

8月25日，彭紹輝接到朱德總司令命令，調(diào)任紅二方面軍六軍團參謀長。8月26日，彭紹輝騎馬出發(fā)，于9月6日到達甘肅南部地區(qū)的禮縣巖灣紅六軍團駐地，見到了紅六軍團軍團長陳伯鈞、政委王震、政治部主任張子意等。他不顧征程的疲勞，立即投入到進攻禮縣、兩當、鳳縣的戰(zhàn)斗中去。他根據(jù)敵情和軍團首長的作戰(zhàn)決心，向軍團各師交待作戰(zhàn)任務(wù)，下達戰(zhàn)斗命令，親臨前沿偵察敵情，及時調(diào)整行軍和作戰(zhàn)部署。

9月14日，紅六軍團主力由紅河鎮(zhèn)到達余家坪集結(jié)，準備以三天的行程向兩當縣進發(fā)。根據(jù)軍團的作戰(zhàn)和行軍計劃，彭紹輝部署，以第十六師為前衛(wèi)，第十八師為后衛(wèi)，第十七師、模范師、軍團直屬隊、軍團衛(wèi)生部順序跟進。彭紹輝要求各部隊，各級干部在行軍中對地形、道路認真仔細偵察。各部隊在行軍中要封鎖消息，嚴密偽裝，遵守時間。

紅六軍團先頭部隊經(jīng)過三天兩夜400多里的急行軍，于9月18日趕到兩當縣城外。拂曉，部隊發(fā)起攻城戰(zhàn)斗，守敵除少數(shù)逃脫外，其余全部被殲。隨后，紅六軍團又相繼攻占了徽縣、成縣、康縣。由于鳳縣城防工事堅固和守敵的頑抗，兩次攻城都沒有成功，紅六軍團為避免與敵人在不利地區(qū)及不利情況下作戰(zhàn)，防止遭到敵人前后夾擊，為按期實現(xiàn)中央會師西北的計劃，決定退出兩當、徽縣地區(qū)，轉(zhuǎn)道渭水，繼續(xù)北上。

10月7日，紅六軍團突破敵人封鎖線，彭紹輝部署第十七師、第十八師為右縱隊，第十六師、軍團直屬隊、模范師為左縱隊，向天水方向前進。行軍途中，在羅家堡、余家海頭壩一帶突然遭到敵人襲擊。彭紹輝立即組織部隊搶占制高點，對敵人的圍堵實施反擊，指揮軍團，機關(guān)迅速沖出敵人的封鎖。

為迅速擺脫敵人的圍堵，爭取戰(zhàn)略上的主動，紅二方面軍領(lǐng)導人賀龍、任弼時命令紅六軍團于10月9日渡過渭水。紅二方面軍主力隨后北進，迅速向紅一方面軍靠攏。

10月9日，紅四方面軍與紅一方面軍在甘肅會寧會師。

10月18日，彭紹輝作為紅二方面軍先頭部隊代表，在甘肅靜寧以北的將臺堡(今屬寧夏西吉縣)附近一個叫老君坡的小村落，與前來接應的紅一方面軍第二師第五團代表會面。10月22日，紅二方面軍總指揮部到達將臺堡地區(qū)，與紅一方面軍第二師會師。至此，完成了紅軍三大主力會師，長征勝利結(jié)束。

獨臂將軍彭紹輝先后參加了紅一、紅四、紅二方面軍的長征，歷時24個月，長途跋涉數(shù)萬公里，三次爬雪山、過草地，經(jīng)歷了三個方面軍長征的浴血奮戰(zhàn)和艱難困苦，親歷了紅軍三大主力的勝利會師，見證了紅軍長征勝利的輝煌，從其身上也折射出紅軍長征精神的不朽。

責任編輯王文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