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松益

“你看那個胖子！”初中一年級的新生也許很殘忍，可是當年我們就是這樣對待班上一個叫馬特的孩子的。我們都嘲笑他巨大的身體。他很胖，至少超重了５０磅。我們每次找人打籃球、棒球或踢足球的時候，都選不上他。馬特記得我們對他永無休止的惡作劇——我們會故意用垃圾塞滿他的置物柜；到圖書館借一堆書，趁著吃午飯的時候放在他桌上；上完體育課，我們把冰冷的水噴到他身上……

有一天上體育課時，他就坐在我旁邊。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整個人倒在我身上，重重地壓在我的腳上。推的人誣賴馬特，說他是自己倒下去的。全班人都一直在旁邊看，我難堪得不得了，不知道自己該就這么算了，還是該和馬特打一架。我后來決定找他打架，以免損害自己在同學心目中的形象。

我大聲叫：“馬特，你過來，我們來較量較量！”

他說他不想和我打架，但是大家還是都逼著他和我單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揮著拳頭向我沖過來，他又不是美國拳擊手喬志·福門，我可不怕。我對準他的鼻子重重打了一拳，全班欣喜若狂。那個時候，體育老師剛好過來，看到我們在打架，連忙拉開我們，并要我們到那個橢圓形的操場上去。

老師臉上掛著笑容，跟著我們走。他說：“我要你們兩個到操場上，牽著對方的手跑步?！?/p>

全班哄堂大笑。我們兩個人都不敢相信，老師竟然要我們做那種事，我們都覺得好丟臉。但是馬特和我還是“牽著手”一起跑了一里路。

和馬特跑步的時候，我記得自己看清了他的臉，他的鼻血一直流下來，龐大的身軀越跑越慢。我突然驚醒：在我旁邊的是個人，和我沒什么不同。我們彼此看看對方，開始笑了起來。從那以后我們就變成了朋友。

我和馬特牽著手，繞著操場跑步，我不再覺得他是個胖子，也不再認為他很愚笨。他是個人，有他自己的內在價值，可以超越所有外在的事物。我被迫和一個人手牽手跑了一里路，我就學到這么多道理，這讓我驚訝不已。

后來，我就再也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過手了。

（娟子摘自《黑龍江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