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李子

手機響時，我正在車上，一時騰不開手去接。等下了車回?fù)苓^去，“嘟嘟”響了兩聲之后，是一個電腦女聲：“你好，這里是某某公司，請撥分機號碼，查號請撥零?！?/p>

聽到某某公司，我心里就明白了。于是按下“零”鍵，對那邊說：“你好，我找你們賀總?！?/p>

是一個小姑娘接的電話，聲音很甜：“好的，我?guī)湍D(zhuǎn)過去。下次您可以直接撥分機號碼，888。”

“賀總”的電話一通，我就大吼一聲：“老賀，你搞什么鬼？怎么就安上分機了？公司做大了，換地方了？”

“哈哈，沒有沒有，還在老地方。先不說這個，下午有沒有時間，過來喝茶？”

“好，不過，我要晚一點，六點左右吧。你在公司等我吧?！?/p>

六點一刻，我到了“賀總”的公司。該公司位于通州梨園，地鐵附近的一棟寫字樓內(nèi)。各位可能有所不知，朝陽區(qū)甜水園和通州梨園，是北京兩個最大的圖書公司聚集地。全國各地書店的圖書，估計有一多半是從這兩個地方出來的。這兩個地方圖書公司的數(shù)量，多得驚人。比如梨園這的這棟寫字樓，進(jìn)了門，就會發(fā)現(xiàn)右側(cè)整整一面墻上，釘滿了兩寸高五寸寬的牌子，全是某某文化公司。大概計算一下，這棟寫字樓里的文化公司約有一兩百家。坦白說，我第一次來這里時，真是被這一面墻給嚇著了。直到現(xiàn)在，也還是要感嘆一下的。

當(dāng)然，這些公司普遍規(guī)模都很小。以“賀總”的公司為例，就是一間不過八九平方米的寫字間?？恐边叺囊幻鎵γ銖姅D下四張電腦桌，就是編輯部、發(fā)行部和財務(wù)室。另一面只留下一條狹窄的過道，過道盡頭靠窗位置擺了一張小小的圓桌子，加上兩把折疊椅，就是“賀總”的辦公室兼會客廳——只能用折疊椅，客人來了打開，客人走了就折起來靠墻放著，可以節(jié)省空間啊。

“賀總”就坐在“會客廳”等我。這時員工都已經(jīng)下班走了，只剩下我和“賀總”，我說話也就更沒有了忌諱：“老賀，你就這么一個小公司，三五個人，七八條槍，擠一間小破房，有必要搞什么分機嗎？我是最煩這東西了，先撥總機，再撥分機，覺得相當(dāng)麻煩?！?/p>

“賀總”狡黠地一笑：“你不懂了吧？要的就是這個麻煩勁兒。跟我們打交道的作者和經(jīng)銷商，基本上是不會到公司來的，他們對公司的直觀印象就是電話。所以，一定要用分機，一定要把程序復(fù)雜化，這樣才能給人一個公司很大、部門很多、實力很強的印象。要是整個公司就一部電話，老總和員工共用，你想想，那會給人什么感覺？”

說話功夫，電話又響了?！百R總”看了看號碼，拿起話筒，逼緊了嗓子，模仿女孩子嬌滴滴的聲音：“您好，某某公司。請問您找哪位？找我們賀總？請撥分機號碼，888。”

分機響，“賀總”對我擠了擠眼睛，又恢復(fù)了正常的嗓音：“王經(jīng)理啊，你要的那批書，我已經(jīng)安排他們發(fā)出去了。估計下周就能收到了……你放心，我們公司是有實力有信譽的，怎么可能收了貨款拖貨呢？……”

我在一旁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差點兒憋出內(nèi)傷。

摘自《今晚報》2008-4-30 編輯/孟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