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端

臺灣影星林青霞在銀幕上的才華，早已是名聞遐邇，近日在與她結(jié)識交往后，發(fā)現(xiàn)她的文采也相當(dāng)不錯，可以說是繼黃宗英之后，又一位息影從文很有潛力的女明星。

去年國慶期間，香港翻譯學(xué)會會長金圣華博士，邀我赴京在新落成的國家大劇院，觀看白先勇先生籌劃的全本“青春版昆曲《牡丹亭》”，還說同她一起來京觀劇的林青霞，有意去拜訪季羨林和楊絳兩位老人，托我聯(lián)系安排一下。后因楊絳外出度假，我只陪林青霞和金圣華去看望了季羨林先生，并在《文匯報》發(fā)表了《林青霞向季羨林討文氣》一文，介紹了這次美女明星與文壇大師會晤的經(jīng)過。這是我在銀幕之外第一次見到林青霞。那天，她身著淺綠色上衣，未見刻意化妝，身材勻稱，舉止穩(wěn)重，依然那么美麗，其風(fēng)度顯然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還發(fā)現(xiàn)在她的身上，并沒有有些女明星那種喜歡張揚、矯情和不失做作的習(xí)氣，更沒有自命不凡、頤指氣使的架勢，而是盡量低調(diào)謙遜、平易隨和。當(dāng)我得知她現(xiàn)在潛心在作畫、練書法、并有意多寫散文之后，好像一下子增進了對她的親近感。我對她說：“當(dāng)年黃宗英息影后轉(zhuǎn)向?qū)懽?，也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你接觸的人和事很多，有豐富的寫作資源，只要堅持寫下去，一定會獲得成功。”她感謝對她的鼓勵，還表示希望多讀一些世界文學(xué)名著。我說我就是搞外國文學(xué)出版的，我可以選一些書寄給她。

沒多久，林青霞就發(fā)來一篇散文《完美的手》，寫她拜望季羨林、并為了討文氣撫摸季老雙手的感受。文章寫道：“我握著他的手，除了想討討文氣，更希望把我內(nèi)心的溫暖傳給他。這雙手，經(jīng)過文化大革命十年的浩劫，歷過近百年歲月的洗禮，寫過上千萬字的好文章，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烙印，不但手上沒有疤痕，我們還發(fā)現(xiàn)它竟然沒有老人斑，相信此手正如其人，有如他赤子之心的年輕和純凈?！绷智嘞纪ㄟ^握手的感受和聯(lián)想，寫出了她對季老的景仰，文字淳樸，蘊含深情。這是我讀到林青霞的第一篇文章，高興之余還真有點驚訝。

春節(jié)前，我給她寄去一些世界名著，她說不知道怎么答謝。我告訴她，多寫文章寄來，就是最好的答謝。果然，僅在2月份，她就先后寄來了兩篇。一篇是她為金圣華的最新譯作《彩夢世界》寫的序言，題目叫《有生命的顏色》。這篇不長的文章很妙，它以金圣華做“模特兒”，回顧兩人的交往，既夸金圣華著裝、服飾的美，又引用金圣華翻譯的詩句，展示了自己的顏色觀和審美情趣。請看她對色彩的描寫：“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穿灰色，有時會穿黑色，因為黑色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錯。”“最近鐘情于象牙色也喜歡粉紫和暗紅，也許是反映出我目前的心境吧?！薄坝煤趤硇稳莩厮纳畛梁挽o謚，用綠葦形容糾纏的感情?！薄凹t會尖叫，紅有利爪，紅還會窺視，真叫人震驚，原來紅這么有生命力。”然后她概括說：“顏色不只是形容詞，它也可以是動詞和名詞，不只代表靜止的色素，它也有動感，甚至充滿著生命力?！蔽恼伦詈蟮慕Y(jié)語是：“這個世界真美妙?！?/p>

還有一篇《好美好美》，是寫她8年前在臺灣，上山投拜圣嚴(yán)法師，學(xué)禪修行三天的過程和內(nèi)心感受。文章引錄師父給四眾佛子的共勉語，諸如“知恩報恩為先，利人便是利己”，“盡心盡力第一，不爭你我多少”，“布施的人有福，行善的人快樂”，等等，坦陳了自己的感悟。認(rèn)識到，面對世事，“要用情操，不要用情緒”，“心里要為這一生中所有該懺悔的事懺悔，對這一生中所有該感恩的人感恩”，這樣就會“少了計較，多了回饋，人也快樂起來”。通篇文章夾敘夾議，既含哲理，又耐人尋味。

僅從以上三篇我讀到的文章，不難看出林青霞的文章，有的抒情，有的敘事，有的二者兼?zhèn)?，而且還在自陳感悟之中融入哲理，從這些透出的文采，表明她寫文章是下了功夫的。據(jù)我知道，《有生命的顏色》一文，她前后一共修改潤色了11遍。更難得的是，她對寫作很有自知之明。有報紙約請她開辟個人專欄，她覺得自己剛起步不久，婉言謝絕了。我贊賞她這種態(tài)度，不過我對她說：“不開專欄可以，但還要堅持勤寫?！蔽倚睦锵耄智嘞既缒鼙３忠粋€月寫兩篇這種勢頭，那不要多久，她寫作的成就，必定會令人刮目相看的。

晉華云摘自《中華讀書報》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