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是個妖

我一直傻傻地認(rèn)為，這個世界上沒有屬于爸爸的節(jié)日。爸爸是那么平凡的一個角色，每天都有無數(shù)個“父親”在我的身邊出現(xiàn)，我覺得，只要愿意，每一個男人都可以扮演好這一角色。而我的爸爸又兇又高傲，并且長得也不帥，怎配有個節(jié)日？

那一日，我興奮地收拾完行李，將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翻來覆去地看。在背好包要關(guān)上房門的時候，我絲毫沒有猶豫。中考結(jié)束，因為長久以來的向往，我冒險報了省重點。我滿心期待的獨自遠(yuǎn)行，終于提前三年到來。

從家到省城算是遠(yuǎn)的，而被深埋在心里最最遙遠(yuǎn)的，是與家人的距離。媽媽非常寵我，我是她惟一的牽掛，所以當(dāng)我將志愿表拿給她看時，自然遭到反對。我又哭又鬧甚至揚言不讀書了，媽媽終于妥協(xié)。然而自始至終，一旁的爸爸都只字不言，以冷漠的表情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爭戰(zhàn)。那是我最期待的挽留，他卻從不表達(dá)。所以，暈車的我面對即將來臨的旅程，彷徨和無助都只藏在心底，盡量向媽媽展示我最美好的微笑。

在火車上收到媽媽和哥哥的短信祝福，一家四口，惟獨少了爸爸。我想，大概有哥哥這樣一個孝順的兒子在身邊，他便滿足了吧。我在心里用最兇惡的語氣說，我再也不要回到你身邊。

我是因為不想面對一直對我冷淡的爸爸才決定遠(yuǎn)行的。然而才不到一周，我就受不了了。第一次長時間的離家，我無法很好適應(yīng)。想念家鄉(xiāng)四季充足的陽光，想念媽媽做的飯菜，想念小房間里清香的味道，甚至想念爸爸那張從來沒有笑容的臉。周一，我請假留在宿舍，握著電話拿起又放下，反反復(fù)復(fù)，總也無法順利按完那熟記于心的11個數(shù)字鍵。

如果在這個時間打過去，應(yīng)該是爸爸接聽吧。我沒由來地想起了10歲那年，我隨他一起去上海，甲板上，風(fēng)呼啦啦地吹著，我的頭發(fā)肆意飛舞，我的整個身體似乎也要飛起來了，他一把抱起我，讓小小的我躲藏在他的背后。海風(fēng)停止了對我的侵略，我瞬間感覺到了安全。

強忍的淚水滴落在緩緩下垂的手背上。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爸爸。柔軟又矯情。

一個月后，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終于辦妥，以水土不服的荒唐理由，我將回到離家最近的中學(xué)，火車在深夜把我?guī)Щ匚业皆c。

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了興奮又焦急的爸爸。隨著我的出現(xiàn)，他臉上的笑意也愈加濃厚。原來爸爸也是會笑的呢。我將包背到肩膀上，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月臺，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想我的劉海一定可以遮蓋好我的眼睛，不叫任何人看見我剎那間的憂傷。爸爸身上的煙草味讓我鎮(zhèn)定下來。

我牢牢地拉著爸爸的衣服，坐上了媽媽車子的后座。爸爸把我取下來的包緊緊抱在胸前，媽媽從后視鏡中看見這一切，打趣地對爸爸說：都這時候了還怕女兒再離開你？我把頭埋得低低的，眼眶里蓄滿了淚。聽見他以憨笑回應(yīng)媽媽，我想起前一天哥哥打給我的電話：怎么一直沒給老爸打個電話，他天天在念叨你?。?/p>

當(dāng)初的我，是為什么拼命要逃離的呢？自己給自己的借口是爸爸的冷漠。是的，爸爸從來不說愛我。然而，對父親來說，女兒，是可有卻不可無的角色吧。

為了心中的夢想，伴隨著成長，選擇遠(yuǎn)行是必然的事。因為我們年輕氣盛，因為我們不甘心，因為我們出生的地方實在太小。我們的心那么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束縛住十六七歲想要飛翔的夢想。但是遠(yuǎn)行就意味著離開，離開熟悉的街道，離開心愛的人，離開那些我們曾在每個雨季都享受過的串串雨滴、每個冬季都留下的串串腳印，離開煙草的味道，離開父親。

經(jīng)歷過分離，我才明白我心內(nèi)的真實情感。我最最親愛的爸爸，讓我這樣告訴你，在女兒的生命里，每一天都是屬于你的節(jié)日，一刻也不許耽擱。

因為你是堅不可摧的、為我擋風(fēng)的墻，是厚實的、為我摘星星月亮的手，是牢靠的、隨時供我依靠的肩，是強壯的、可以包容我所有過錯的心。

因為在你那里，有我要的全部。

（363900福建省長泰縣長泰第一中學(xué)）

編輯/左家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