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喬伊·亞當森

幼獅的生活

1956年2月1日一大早，我發(fā)現(xiàn)營地里只剩下我和帕蒂了。帕蒂是一只蹄兔，是我們的寵物，已經(jīng)和我們一起生活了6年半了。她看上去很像土撥鼠或豚鼠，不過動物學家會根據(jù)其腳和牙齒的骨結構說蹄兔與犀?；虼笙蟮年P系最近。

帕蒂用她柔軟的皮毛依偎著我的脖子，從這個安全的位置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我們周圍是裸露著花崗巖的干旱土地，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植物。不過可以看到很多動物，因為有很多長頸羚以及其他瞪羚，這些動物已經(jīng)適應了這里干燥的氣候，幾乎不喝水。

突然，我聽到了汽車的聲音，這說明喬治提前回來了。很快，我們的路虎車穿過荊棘叢，停在了帳篷前。我聽見喬治喊道：“喬伊，你在哪兒？快，我有禮物給你……”

我?guī)е吭谖壹缟系呐恋倬团芰顺鋈ィ吹搅艘粡埅{子皮。但我還沒來得及追查獅子的事，喬治就指向了汽車的后面。車廂里有三只獅子幼崽，就像三團帶斑點的小毛球，每一只都在試圖把臉藏起來以躲開周圍的一切。她們才幾天大，眼睛上還蒙著一層淡藍色的膜。她們幾乎還不會爬，但仍在努力地爬開。我把三只幼崽放到我的腿上安撫她們。喬治非常難過，告訴了我事情的經(jīng)過。黎明前，他和另一位野生動物監(jiān)察官肯恩被帶到據(jù)說是咬死了人的獅子藏身的地方。破曉時，一頭母獅從巖石后面沖出來攻擊他們。盡管他們沒想要殺死她，但她離得太近了，后退太危險，因此喬治示意肯恩開槍，肯恩射傷了她。母獅逃走了。當他們繼續(xù)向前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通向山上的濃重血跡。他們小心地一步一步往上走，爬過山頂，來到一塊巨大的平頂巖石前。為了視野更開闊，喬治爬到了這塊大石頭上，而肯恩則在下面繞著巖石察看。他看到肯恩在巖石下面凝神觀察并猶豫了一下，然后舉起了來復槍，連開兩槍。隨著一聲咆哮，那頭母獅出現(xiàn)了，徑直沖向肯恩。喬治沒法開槍，因為肯恩正好處在他的射擊線上。幸運的是，一個巡查員的位置較好，他開了槍，母獅調(diào)轉了方向，喬治這才射殺了她。這是一頭正值壯年的母獅，乳頭因為飽含乳汁而脹得很大?？吹竭@種情況，喬治才意識到她為什么發(fā)怒，為什么如此勇敢地面對他們。他責怪自己沒有早一點看出來母獅的行為顯示出她是在保護自己的幼崽。

他讓大家尋找幼崽，不一會兒，他和肯恩聽到巖石縫里傳來輕微的響聲。他們把手臂伸進巖石縫里，盡力往里夠，里面?zhèn)鱽泶舐暤赡鄣呐叵团?，這種方法失敗了。接下來，他們砍了根帶鉤的樹枝，經(jīng)過多次努力之后，終于把幼崽拖了出來。這幾只幼崽才兩三天大。他們把幼崽抱到車上，在回營地的途中，兩只大一些的一直在吼叫，揮動著爪子，但最小的那只一點也沒有反抗，看起來似乎毫不在意?，F(xiàn)在，這三只幼獅就在我的腿上，叫我怎能不寵愛她們呢？

讓我驚訝的是帕蒂，她通常對任何對手都會嫉妒，但她很快就躺到了幼獅中間，顯然是接受了這三只小獅子，并把她們當成了稱心如意的伙伴。從那天起，她們四個就形影不離了。起初，6歲的帕蒂是其中最大的，與三只走起路來東倒西歪、毛茸茸的笨拙小東西比起來，帕蒂也是最有威嚴的。

我花了兩天時間才讓幼獅接受牛奶。在此之前，無論我用什么方法讓她們喝下無糖罐裝的稀釋牛奶，她們總是抬起小鼻子抗議：“昂——昂，昂——昂?！本拖裎覀冃r候還不懂禮貌，還未學會說“不要，謝謝你”一樣。

一旦接受了牛奶，她們就怎么也喝不夠了，我不得不每隔兩小時就熱一次牛奶并清洗橡膠管，這根管子是我們從無線收音機上取下來的，在找到合適的嬰兒奶瓶前，暫且拿它充當奶嘴用。我們不得不馬上派人去最近的市場——離我們的營地大概50英里——不僅要買奶嘴，還要買魚肝油、葡萄糖以及若干箱無糖牛奶；同時，我們向150英里之外的伊西奧洛地區(qū)行政官發(fā)了緊急信息，告訴他兩星期之內(nèi)將會有“三個高貴寶寶”到達，請他及時做一個舒適的小木屋，等我們回去。

沒過幾天，小獅子就安頓了下來，成了每個人的寵兒。帕蒂這個最盡責的、自命的保姆依然負責一切，她全心全意地照顧她們，從不介意被三只長得很快的小霸王拉扯、踩踏。三只小獅子都是母的，盡管才這么點大，但每一只都有了鮮明的個性?！按髠€子”寬宏大量，對其他兩只很大度。老二是個小丑，喝奶的時候總是大笑，用前爪拍打奶瓶，陶醉地閉上眼睛。我把她叫做魯斯蒂卡，意思是“快活的小家伙”。第三只小獅子最弱小，但膽子最大。她四處冒險，當她們覺得什么東西很可疑時，其他兩只總是派她去偵察。我叫她愛爾莎，因為她使我想起了一個叫這個名字的人。

第一次放生

一天上午，我們跟著在天空盤旋的禿鷲，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一頭公獅子正在吃一頭斑馬。他撕咬著肉，沒有注意到我們。愛爾莎小心地從車上下來，向他小聲地叫著，盡管沒有得到任何鼓勵，她還是小心地向他走了過去。最后，公獅子抬起頭來，直視著愛爾莎，好像在說：“你不懂獅子的禮節(jié)嗎，小妞？大王吃飯的時候你竟敢打擾？我允許你為我獵食，但是之后你必須等我吃完，你才可以吃剩下的?！笨蓱z的愛爾莎顯然不喜歡他的表情，很快就回到了安全的車頂上。大王繼續(xù)吃著，我們觀察了他很長時間，希望愛爾莎能重新鼓起勇氣，但是什么也不能誘使她離開安全位置。

第二天上午，我們的運氣較好：我們看到一頭轉角牛羚像哨兵一樣站在一座蟻丘上，專注地看著一個方向。我們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發(fā)現(xiàn)一頭年輕的獅子正躺在草叢里曬太陽。這是一頭雄壯威武的年輕公獅，有著漂亮的金色鬣毛，愛爾莎似乎被他吸引住了。我們想，他就是她最合適的丈夫。我們把車開到離他不超過30碼遠的地方。當公獅看到他未來的新娘坐在一輛車的頂上時，露出略微驚訝的表情，但還是以友好的態(tài)度做了回應。愛爾莎顯然很害羞，發(fā)出了低低的嗚嗚聲，卻不愿意從車頂上下來。于是，我們把車開遠一些，把她勸下車，然后，我們突然離開，把車開到了公獅的另一邊，這意味著愛爾莎必須經(jīng)過他才能來到我們這邊。經(jīng)過痛苦的猶豫不決之后，她鼓起勇氣向公獅走去。當她離他大約10步遠時，她躺了下來，耳朵向后支棱著，尾巴嗖嗖地搖著。公獅站起來，向她走過去，我確信他帶著最大的善意，但到了最后關頭，愛爾莎慌了，沖向了汽車。

我們帶著她駕車離開了，不過很奇怪，很快又遇到了一群獅子——兩頭公獅和一頭母獅在吃獵物。

他們一定是剛剛才殺死獵物的，因為吃得那么專心，不管愛爾莎如何跟他們打招呼，他們都毫不理睬。最后，他們離開了獵物，吃得滾圓的肚子左右搖晃。愛爾莎不失時機地開始檢查剩下的獵物，這是她第一次接觸真正的獵物。對于我們的目標來說，沒有什么比這頓飯更有幫助的了，這頓飯是獅群給的，充滿了他們新鮮的氣息。愛爾莎吃完后，我們把獵物拖回到先前那頭看上去友好、漂亮的年輕公獅那里。我們把她和獵物留在他附近，然后駕車走了。幾個小時后，我們回去看結果如何，但遇到愛爾莎時，她已經(jīng)在回營地的半途中了。然而，既然公獅對她表現(xiàn)出了興趣，因此下午我們又把她送回到了公獅那里。我們發(fā)現(xiàn)他還在老地方。愛爾莎待在車頂上跟他對話，就好像他們是老朋友了，但是很顯然，她不打算下車。

為了誘使她離開車頂，我們把車開到一處灌木叢的后面，我走下車，差點被一只從涼爽的隱蔽處沖出來的鬣狗撞翻，然后我們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只剛被殺死的小斑馬，毫無疑問，是那頭金色的公獅獵殺的?，F(xiàn)在是愛爾莎的吃飯時間了，因此她也顧不得后果如何，跳下車去吃獵物。我們抓住這個機會趕緊離開，把她單獨留下，讓她進行夜間的冒險。但是，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只看到可憐的愛爾莎在我們離開她的地方等著，既沒有公獅，也沒有獵物。看到我們她高興壞了，急切地要和我們待在一起，拼命地吮吸著我的大拇指。我非常難過，我們傷害了她的感情，卻又無法向她解釋我們這么做是為了她好。她平靜下來之后，慢慢睡著了。這時，我們痛苦地決定，必須再次打破她的信心，于是我們悄悄地離開了。

（張雪蘭/譯，節(jié)選部分略有改動。郵購電話：010－64255036 郵購地址：北京市朝陽區(qū)安華西里一區(qū)13樓2層 郵編：10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