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塔村的人最近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風燭殘年的寡婦泰金拉病了，孤苦伶仃的沒人管。是法官杜恩把她送進了醫(yī)院，并像親人一樣照料她。不用說，杜恩還掏了全部的費用。

村里人都知道泰金拉年輕時是個風騷的女人，自從嫁到泰塔村就沒安分過。說來，泰金拉也是苦命，她是個美人，求婚的小伙子可不少，可父母貪圖錢財，硬逼她嫁給跛了一條腿的磚窯主。

嫁過來后，泰金拉老實沒幾個月，就和村里一個后生偷情了，先還藏著掖著。一次，兩個人在一起被磚窯主捉住了，后生被磚窯主砸了一磚頭，跑了。泰金拉被磚窯主揪著頭發(fā)，拳打腳踢。不過，她一點沒哭。真是個倔女人。

后來，她干脆公開偷人了。不但和那個后生，還和另外兩個男人好著，其中一個是長得很丑的劁豬匠。在村里的名聲無疑壞透了，都說她是騷豬、母狗。

磚窯主在一次磚窯塌方中死了，泰金拉沒有再嫁，風流的本性卻沒改，村里想她的男人沒有不得手的。

泰金拉風流成性，卻一直沒有生育。老年的泰金拉，孤苦伶仃。那些和她茍合過的男人都風一樣散去了。她臥病在床，竟沒有一個人來探望。

多虧法官杜恩有顆菩薩心腸來拯救她。人們都知道杜恩是個好人，自小到大從沒做過讓人說出不是的事來。當了法官后，更是辦了不少公正的案子，受人尊敬。

杜恩也是個近60的老人了，但腰板挺直，頭發(fā)濃密，在人們看來，他一直是一棵挺拔的大樹。只有杜恩自己知道，如果把這棵大樹剖開，就會露出歲月深處的傷疤。他想起偷過面包店的一塊面包，想起偷砍鄰居家的一棵竹子做魚桿。他還想起了泰金拉。

那時杜恩還是個后生，或許只能算是個少年。村里關于泰金拉的傳聞他當然知道，但以前沒有往深處想過。這是個星期天，他在家看了一本小說，里面有個情愛的章節(jié)，使他感到有一種渴望。他巧妙地打聽到磚窯主出遠門送貨了。晚上，他摸到了磚窯主家。他家和磚窯主家不過幾十米遠。

果然，泰金拉聽見敲門聲，沒有遲疑地開了門。一看是他，倒愣住了。但她還是讓他進來了。

他的心咚咚亂跳，囁嚅著：“我，我……”

泰金拉穿著連衣裙，可能剛沐浴過，頭發(fā)濕濕地披在肩上，漂亮的臉蛋在燈光下顯得比平時更柔美，以至使他忘了她和自己年齡的差異。

她看到了他的眼神，臉竟紅了一下。她給他倒了一杯水，說：“孩子，你渴了吧，喝了這杯水?！?/p>

他沒有接杯子。他想靠近她。

她說：“我是個不值錢的女人，你知道我和村里很多男人都有那事。可是你不一樣，你是個有出息的人，別讓我玷污了您?！?/p>

他被她的話說得愣在了那兒，手足無措。

“快走吧，孩子。記住，您從沒來過我這里?！?/p>

她關上了門。那個夜晚就這么過去了，沒有一點痕跡。在別人心目中他一直是個懂事守規(guī)矩的孩子，直至考上了大學，成為一個正直的法官。

工作不久，他就談了個女朋友，是個漂亮的姑娘，也是學法律的，和他是同事。

一直，他都記得她說的：“你是個有出息的人。”

不能想像，如果，當年她真的滿足了他，那么他日后會感到多么地羞辱，心靈的霉斑又會擴散到何處？是她使他懂得了自愛，是她使他認識了人的尊嚴和崇高感。

泰金拉半身不隧，在她生命的最后時刻，杜恩一直盡心照料著她，喂湯喂藥，攙下扶上。醫(yī)生說，杜恩法官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呀！

泰金拉安祥地去了。葬禮上，杜恩在她的額頭莊重地吻了一下，心中默念：讓上帝寬恕你的過錯吧，你是個圣女！

是的，泰金拉也許是個蕩女人，可當年她對杜恩的拒絕卻是高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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