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蝸牛在麥子的浪尖上打著滾兒,饑餓的嘆息從洞穴的深處傳來,父親的眼睛深處落下貧窮的眼淚。夢想行走的翅膀,在凄風(fēng)苦雨的歲月中張開。也許在夢中,苦難已經(jīng)讓希望老去了。旅行疲倦的雨水,在一夜之間讓整個村莊的夢飄了起來。劃亮的流星,沒能讓人們漆黑的眸子亮起來。這樣的故事已經(jīng)很多了。黃土地的千年文明,就在這樣生的夾縫中不停地繁衍。同鄉(xiāng)的路崎嶇坎坷,帶著我們滾不出的淚水,依附于災(zāi)難之上的往事,讓回憶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站在命運(yùn)的手掌中,這土地,天空,仿佛都沉默了。恩恩怨怨的日子里,微薄的麥子,怎么去養(yǎng)活村莊?
思念
旅行的麻雀從高空跌落,行程便啞了嗓子。是誰一如既往地說:流浪是家。在蒼白的日子里,我不動聲色地看著漂白的故事流走。曾經(jīng),成了雕刻出的花紋,僵硬而呆滯。我的影子留在了過去,如被吞噬的陽光,伶俐地從歲月中游走。文字窮困潦倒,因貧窮的積蓄而羞于外行。
我把思念打滿了烙印,怕在郵寄的過程中難以辨認(rèn),怕成為袖手旁觀的救命稻草。驕傲的思想在佛前沉睡了千年,直到難過的聲音成為露的煙痕,面對過往,我流下一顆憂郁的淚。緣分的種子被遺落了,風(fēng)吹過,有堅(jiān)硬的石頭從房頂?shù)?,砸傷了旅人的足跡,鋪滿月光的席子頓生倦意,風(fēng)的火車伸出搖曳的手指,將我的眼睛帶向黃昏。
沉淪
夢想在現(xiàn)實(shí)的夾縫中,快樂地把自己變成了搖尾乞憐的哈巴狗。高尚在泥潭的深處劃過,留下無法隱遁的軌跡。漂白的酒沫子和著雞鴨的肉味讓一個時代從此醉倒了。文明的家園拔掉了籬笆,樹起富麗堂皇的高級餐飲和著寶馬香車的旅程,墮落地開始微笑。水泥地與臭蟲親密地接吻,奔馳著的輪胎在有著曖昧的陽光里為欲望打起瞌睡,出人頭地的日光投向靈魂的深處,發(fā)現(xiàn)貧窮的一文不值。就這么輕易的,追求掃落了人心中最后的堅(jiān)持,陽光彌漫了黑色。佛的雙手帶著鐵鏈為世人贖罪,在劣質(zhì)香煙浸泡的睡夢中,誰的天空,有一群白鴿飛過?
父親的剪刀
五月的風(fēng)以一個溫柔的姿勢與大地親吻,于是所有的花都開始微笑了,父親的身軀化成了一只啄木鳥,在果樹枝頭辛勤耕耘。那把銹蝕的剪刀在此刻竟然成了最漂亮的蜜蜂,一個秋天成熟了。汗水和著咸澀的泥土,用太陽烤黑的土饅頭為春天填飽肚子,文字成了最蒼白無力的表達(dá)。剪刀以從未有過的驕傲充當(dāng)了自然的畫筆,泥土的種子開始深埋,夢在暗夜里驚天動地地燃燒,等待收獲沉甸甸的喜悅。
生活,原本就是真實(shí)而富有詩意的畫卷,父親與剪刀,啄木鳥與蜜蜂,誰的身姿站成了這個季節(jié)最亮麗的色彩?
舊鞭子與老黃牛
黃牛老了,在它耕完那二畝地的瞬間爬在了地上,眼神迷離,泛著令人心疼的目光。爺爺?shù)谋拮咏Y(jié)實(shí)地落在身上。我聽見它的世界在輕微晃動,整個土地都碎了。黑暗從山的那頭漫了過來,當(dāng)鞭子“啪”的一聲斷掉的瞬間,黃牛喘著粗重的鼻息站了起來、沉默是最高層次的忍辱負(fù)重,土地是這樣,黃牛也是這樣。皮膚上隱隱的血痕成了那晚最刺眼的閃電。月亮的嘆息讓所有的生物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只剩下田地里的半截鞭子,在和血液竊竊私語。
誰用無言的生命,證明了生存的坎坷和偉大?而在聲音死亡的背后,血與汗水奏響的樂章,卻傳唱了這么多年。
黃土地的眼睛
在歲月深處,窯洞被日子拉長成一處絕美的風(fēng)景。爺爺?shù)臓敔?,把樸?shí)的根埋在了里面,近百年來。前世的感情就因著這黃土地的眼睛維系著。流嵐成了眼睛深處一種滄桑的心情,把人生看開了,把時事看破了。新一代降生的生命,成了窯洞新的收獲,爺爺把旱煙味散開,如同黃土地一個深深的呼吸,窯洞成了愛溫暖的被窩。風(fēng)一如既往地把苦難刮進(jìn)生活,黃土地沉睡的日子,窯洞成了唯一的眼睛,流盡了心酸。
如果用愛去親吻人心中每一個冰冷的角落,眼睛便有了洞悉苦難的力量,漂白了日子的陽光瞬間開始耀眼。
裝在口袋里的村莊
陽光懶懶地爬進(jìn)村莊,被風(fēng)托起的炊煙開始締造另一個世界。村莊的故事總大不過一片樹葉。早出的山羊邁著步子唱起秦腔,老頭兒把鞭揮得倍兒長,男人們搭乘第一班車從村莊里消失,女人的眼淚和孩子的哭聲就讓村莊笑了。伸出手摸摸口袋,村莊的殘夢還未醒,男人們滿足地合起眼,先做一回回家的夢。路伸長在不知名的遠(yuǎn)方,希望的思想滾燙,就算有風(fēng)雨,口袋里的村莊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微笑。
日子就這樣從土地上走過,夸父的身影遠(yuǎn)去了,蛐蛐在草叢里低鳴,幸福的村莊在口袋里睡熟了。
日子
被煙頭塞滿的光陰,拖著一雙破布鞋欣然前行。行走只是為了證明生命的鮮活,我一如既往地趕著一頭老牛為自己開墾,說著什么樣的路才叫人生。螞蟻在沉默的世界里思考,在低矮的土丘上看見自己的身影不能毀山之一毛,日子便波瀾不驚地過了多年。我在踮腳播種時,看見地下的星辰從眼中升起。被母親擱置在夢里的燈火發(fā)出了亮光,大地干凈,旅程漂亮。陽光從天空中盛開出溫馨的顏色,傷痕累累的土地愈合了。日子深處的莊稼,屬于誰的夢?書包沉沉,這是唯一的收獲吧!聽見我的黑狗蹲在人生的路口興奮地叫著,似乎醒悟,生活就該這個樣子。
被牽掛灼傷
思念把山那邊的天空涂黑了,母親的眼睛依然在山的盡頭執(zhí)著,尋覓流落在外兒子的腳印。八月十五的月亮,圓得像母親烙出的糖餅,咬一口,心都碎了,聞見了餅里母親咸澀的氣息。腳步漂泊多年,月亮有沒有老去?母親關(guān)于生活的記憶忘卻了,唯有兒子的影子分外明晰。幾年沒穿的新布鞋落滿灰塵,在枯樹枝頭結(jié)出果實(shí),童年的歌謠,似乎再也沒有聽到過。
身陷流離的漩渦,母親的眼淚也無法救贖。我懷揣著苦澀的夢想,在凄風(fēng)苦雨的泥土里收割希望,用文字填滿饑餓蒼白的日子。月亮又圓了,母親的發(fā)絲落滿了霜,悠悠的曾經(jīng)泊進(jìn)母親的懷中,水汪汪的梨子哭了。 駕牛車前行的日子,苦難成河,母親滄桑的手捅破了月圓的秘密,我的夢,流瀉一地。
從荒原走過
離開窯洞的日子遠(yuǎn)了,爺爺?shù)膽驯б呀?jīng)盛不下一個世界。
蕎麥花悠悠的日子,用香味填飽了饑餓的思想,被香煙繚繞的心思,懺悔在佛的腳下。我的童年隨著武松打死的老虎和爺爺?shù)暮右黄鸢琢?,流落的羊群在山溝里啃荒,有急飛的烏鴉從炊煙中劃過,屋檐展翅的樣子被爺爺?shù)牟夹疫h(yuǎn),砸走了我們說過的一些隱私。那一夜,我用憤怒撕碎了青蛙的兩條腿,幼稚的報復(fù)充盈著血腥,烏鴉邪邪地笑了。
我用廢舊的竹篾編織了囚禁自己的籠子,老鼠擔(dān)當(dāng)了行走的將軍。揮毫,憂傷的淚水在童年深處折出一個斷層,泥巴塑成的墳塋人老珠黃。我疼痛的身后,童年跟著爺爺?shù)暮訌幕臏吓苓^,燈火搖曳。
我的腳印啊,從重重疊疊的麥田走過,圍困在舊日里的話,從筆端悠然散落。承受著最黑暗的白云,終于在長大的時刻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