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都柏林街頭彈著吉他唱自己的歌,她從那里經(jīng)過,被他的歌打動了,她像個小女孩一樣,站在他面前,專注地聽完他的歌。等他唱完,她開口和他談話了,在知道他家開著一家電器修理的小店后,第二天,她把自家的吸塵器拖來修理了。就這么認(rèn)識。
她告訴他,她是移民,也喜歡音樂,但買不起她想要的鋼琴,附近樂器店的老板好心,允許她每天去店里彈一會兒鋼琴。他跟著她到樂器店里去,合奏了那首《FallingSlowly》,兩個人被自己合作出來的聲音感動了。他們開始交往,她知道了他曾經(jīng)有個女友,他看到了她和前夫生的女兒,而那兩個離他們而去的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不能了解他和她。
得到了懂得自己的聽眾,得到了肯定,他決定在快要四十歲的時候,把自己的歌錄出來,在街頭尋找到樂手,又湊錢租下一間錄音室,他有了兩天時間來錄他的歌。起初輕慢的錄音師,在聽到他的歌后,坐直了身子,越來越驚訝。最后,他帶著錄出的樣帶,與她離別,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新世界。臨走前,他送給她一件禮物:那架她一直想要的鋼琴。
這是電影《情難獨奏》(《ONCE》)的主要情節(jié),平白樸素,而在電影里,當(dāng)《Falling Slowly》、《If You WantMe》、《When Your Mind‘sMadeU》一次次唱起來,當(dāng)男女主人公必須告別時,任誰也覺得心頭澎湃,眼角熱辣。于是,第80屆奧斯卡金像獎,把“最佳歌曲”獎頒給了《Falling Slowly》。頒獎晚會上,兩位主演兼歌曲原唱者格蘭·漢薩德(GlenHansard)和馬爾科塔·伊格洛娃(Marketa Irglova)再度唱起《Falling Slowly》,照舊是他彈吉他,她奏鋼琴,他唱,她和。
我有些疑心這就是兩位主演自己的故事,因為他們的生平與電影暗合之處著實太多。格蘭·漢薩德曾是愛爾蘭The Frames樂隊的核心人物,擔(dān)任主唱20年后,在捷克遇見鋼琴家馬爾科塔·伊格洛娃,兩人由此開始合作。他們應(yīng)邀為電影《Beauty In Trouble》寫作兩首歌曲,卻寫出了一整張專輯,這就是2006年推出的《The Swell Season》。曾是The Frames樂隊成員的約翰·卡尼(John Carney)最初也只是邀請他們倆人為自己擔(dān)任導(dǎo)演的電影《情難獨奏》寫歌,在聽到他們的作品后卻改變主意,決定由他們來扮演男女主人公?!肚殡y獨奏》先是在圣丹斯電影節(jié)上獲獎,隨后,出現(xiàn)在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
單看《情難獨奏》的故事,實在平淡,連“俗套”亦不能算,因為并無多少曲折回環(huán)。但它就好在,省下了本應(yīng)用在故事上的筆墨,騰出了空間,全力經(jīng)營主人公似有若無的感情。正因為故事簡單,感情真摯,所以反而格外有效,誰都能明白,他找到知音時候的喜悅,他多年的孤寂被打破時的歡騰。也不難明了,為何此前多少年,他只在街頭獻唱,在遇到她之后,卻突然有了堅定的自信和更為寬廣的愿望,他一定明白了,這些歌既然能在此時此地,能在她心中喚起火花,也就能在別的地方,引起一場燎原大火。甚至他們的不得不分離,我們也都能明白。一部電影讓我們這樣明白,就已經(jīng)等于感同身受。
想起另一個故事,竟有幾分相似。1972年,女歌手勞里·雷伯曼聽說有個男歌手的演唱很動人,于是專門去看他的演出。然而,當(dāng)她來到那家酒吧,當(dāng)這位歌手終于出場,當(dāng)他終于開始演唱,當(dāng)他的歌這樣重地?fù)糁兴男模齾s覺出了絕望,她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感受告訴自己的朋友諾曼·吉姆伯爾和查理斯·??怂梗麄兲嫠龑懴铝四鞘字摹遁p歌銷魂》(《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
“我聽說他歌聲悠揚,又有風(fēng)格,所以我前來聆聽,而他就在那里,素昧平生。他唱起歌來猶如深知我心中的絕望,他深知我心。以他的手指撥動琴弦輕拂我的傷痛,用他的歌唱出我的一生,用他的歌使我銷魂,用他的歌唱出我的一生?!?/p>
唱歌的男子,是唐·麥克萊恩,《文森特》、《我如此愛你》、《美國餡餅》的作者。在1972年,他已經(jīng)推出了《美國餡餅》。在那天晚上,歌唱的當(dāng)時,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為另一首歌的主人公。人間的奧秘就在這里,猶如徐志摩《偶然》中的句子:“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文心 摘自《燕趙都市報》2008年3月2日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