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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2008-04-12 00:00:00劉曉珍
        星火·中短篇小說 2008年4期

        我要見你。郝麗麗把嘴巴夸張地努成歐型,緊貼著話筒嬌滴滴地說。四十多的人了,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整出這么大動靜,嘴巴張得再大,電話那頭的人也根本看不見,可是,她像個剛進入青春期的少女一樣,還是喜歡這樣矯情。

        不行。電話那頭的汪幸智毫無余地地回絕道。

        為什么?

        單位有事。他找了這么個蹩腳的借口。

        那我到你單位門口等你。

        那也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什么意思???郝麗麗生氣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咱們的……咱們的……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怎么就記不住呢?汪幸智羞于說出關系這個詞,如果說他和郝麗麗現(xiàn)在有某種關系,他覺得挺無恥的。

        不讓人知道,你忘了你當年追求我時是多么無所顧忌了?那時在我們家窗戶根兒底下一待就是小半宿,也不怕左鄰右舍出來看見,那時你怎么不怕人知道???郝麗麗略略不滿地揭他的老底。

        汪幸智頑強地沉默。他有點討厭這個女人的無所顧忌。那時是什么時候?青春年少的獨男獨女?,F(xiàn)在什么情形?一個有婦之夫一個有夫之婦。過去叫戀愛,現(xiàn)在叫偷情,有可比性么?

        那什么時候?郝麗麗不死心地追問。她沒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在汪幸智面前像是光著身子,沒有一點尊嚴;自我感覺又回到了少女時期,有撒嬌的權利。她喜歡和汪幸智撒嬌。

        ……等我電話吧。

        什么時候……沒等郝麗麗說完,汪幸智那邊啪嗒一聲,急速收了線。郝麗麗心里有點堵,發(fā)了一會兒呆,旋即又調整好了情緒,掏出隨身帶的小鏡子,上下左右地照了照,又補了點口紅,才美滋滋地往家走。

        郝麗麗剛和汪幸智好上——不,準確的說法是重新好上有半年了,她美得腳好像踩在云端里,軟得走路都是棉花步。她擔心丈夫嚴立看出破綻,總是盡力掩藏著,連睡覺都把嘴巴抿得緊緊的,生怕在夢中會不小心泄露出什么??墒敲餮廴诉€是可以看出,她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很好,坐著不動都眉梢有喜。

        二十年前,郝麗麗和汪幸智是一對戀人,年輕的汪幸智愛上了漂亮的郝麗麗,汪幸智是剛畢業(yè)分到廠子里的大學生技術員,而郝麗麗呢,是女工里的廠花。所謂男才女貌,這樣的愛情,說起來也算般配的。

        可是當年郝麗麗和汪幸智的初戀由地下浮出水面后,卻遭到了郝麗麗家庭無情的棒打鴛鴦。郝麗麗的父母都是工人,他們否定汪幸智的理由很簡單,這個窮小子沒根沒基的不說,挺大個男人,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用他們形象的話說,就是一陣風就能刮倒,這樣的白面書生能頂門立柱?養(yǎng)家糊口?憑什么要娶走我們如花似玉的女兒?拿什么保證讓我們的花骨朵一輩子過上無憂無慮的好日子?身上惟一的亮點是不算寒磣的一張大學畢業(yè)文憑。可惜,那時正是腦體倒掛的鼎盛時期,汪幸智的一張文憑在郝麗麗的家人眼里也就灰蒙蒙的,煥發(fā)不出應有的光彩來。

        郝麗麗說我們分開吧。汪幸智吃驚地說是咱倆好,又不是跟你父母好,你要有自己的主見。郝麗麗擰著眉,我父母把我養(yǎng)這么大,父母的話還得聽呀。汪幸智苦口婆心地勸說,掰開了揉碎了講道理,郝麗麗就是不答應。汪幸智講得口干舌燥,看著無動于衷的郝麗麗,心里突然涌上些悲涼,自己在這個女人心里到底占據(jù)著什么位置呢?他有些恨郝麗麗,二十多歲的女人頭腦簡單得跟個白癡一樣,她到底懂不懂愛?

        和汪幸智勞燕分飛后郝麗麗現(xiàn)在的丈夫嚴立自然就出現(xiàn)在了她的生活里。嚴立是個工人,一米八十的個子,膀大腰圓,往那一站儼然一座鐵塔,用郝麗麗父母的話說這才像個男人,扛個煤氣罐蹬個三輪車都比麻稈似的汪幸智有把子力氣。嚴立就堂而皇之地作為丈夫人選進入了郝麗麗的生活。郝麗麗和嚴立目的明確地交往了半年,正式結為夫婦。從此時起直到以后近二十年的漫長歲月中,汪幸智作為初戀對象理所當然地淡出了郝麗麗的生活。

        郝麗麗和嚴立結婚后也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那時她和丈夫都是工人,還都沒有下崗,雖說都靠工資生活,可收入穩(wěn)定,每個月發(fā)了薪水,該買米買米,該買肉買肉,間或添件衣服,孝敬完雙方老人,還有剩余的,就往銀行小存一筆。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每次存一百元,畢竟有存款啊,小兩口連睡覺都是安穩(wěn)的。

        可是,后來發(fā)生的事就不愉快了。先是嚴立的廠子不景氣,隔三差五地裁人,終于,有一天,嚴立拿了一萬塊錢的遣散費,徹底地回到了家里。

        嚴立用一萬塊錢投資了一家小飯館。三十多個平米,擺了幾張桌子,起名大眾菜館。嚴立本人愛喝兩口,他光著大膀子,端著杯子煞有介事地不住在地上轉來轉去。來了客人,讓一下,就端著杯過去了。喝完兩杯還不走,就坐下了,客人一恭維老板長老板短的,就左一杯右一杯的往肚子里灌,有時喝的比客人還高。往往喝到這時嚴立才找到當老板的感覺,也往往愛在這個時候大著舌頭,豪爽地揮揮手說交個朋友,今兒這單免了。有的客人摸著了他的脾氣,一來就拉他下水一起喝。嚴立盤的本來就是個小飯館,利薄,哪經(jīng)得住這么拉?拉的次數(shù)多了,飯館自然就黃了。郝麗麗埋怨嚴立不是做生意的料,嚴立不惱不怒地說也不虧,咱交了幾個好哥們,還落了副好下水呢。

        好在郝麗麗還有單位,她就企盼自己的單位別倒,好歹掙著點,家里也就維持得過去。

        郝麗麗頭上小心翼翼頂著的雷還是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地炸了,她的廠子越來越不景氣,像個茍延殘喘的病人,有一天終于支撐不下去了,也倒了。郝麗麗下崗了。她比丈夫還慘,一分錢的遣散費都沒得著就坐回了家里。

        嚴立跑了無數(shù)次人才市場,人家一問沒文憑,再看年紀,沒一家聘他的。他一跺腳,給自己當老板!他的老板就是買了臺修鞋機,又踅摸來些廢舊輪胎、膠皮、釘子和粘膠,撐了個鞋攤,當起了修鞋攤老板。郝麗麗臉皮薄,跑了幾次人才市場,沒人聘她,她感到自己成了過季的爛蔬菜,毫無做人的價值和尊嚴,只能傷心地窩在家里蔫巴,腐爛。

        郝麗麗就是在這時又遇到了汪幸智。后來她總是愛用一句話來形容她和汪幸智的再重逢,叫有緣人總是要相會的。

        嚴嵩是郝麗麗和嚴立的兒子,已經(jīng)二十了,長的高高大大,眉清目秀,在上技校。本來郝麗麗要他考大學的,家里再怎么困難,媽哪怕是去家政、撿破爛,也要供你上大學。郝麗麗頗有些悲壯地對兒子說。嚴嵩只是沉默地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高考他參加了,分數(shù)下來是他自己去查的,任憑父母怎么問,他就是不告訴結果。

        要開學的時候嚴嵩拿出了一所職專的錄取通知書,說他要去上這所學校。郝麗麗和嚴立互相看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兒子在家里越來越沉默寡言,在這樣大的事情上完全是自己做主選擇,別說商量了,連事先透露點消息都不肯。他們覺得和比自己還高的兒子之間橫著一座高高的山,隔著這樣一座沉重的山,他們根本看不透那邊的兒子整天想什么。

        兒子喜歡電腦,家里又買不起,他除了上學就是在網(wǎng)吧里泡著,回家吃了飯,一句話都沒,往他的小屋里一鉆,把門一插,就不出來了。

        他們不知道越長越大的兒子在想什么,兒子也從來不和他們聊天,更別提說說心里話了。鄰居夸嚴嵩越長越好,越來越有出息了,郝麗麗只是別扭地笑,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不僅覺得跟兒子距離遠,她還有些怕他,好像她不是他的母親,他也不是自己的兒子,只是個陡然闖入家里的陌生年輕男性。

        嚴嵩也覺得越來越和父母沒話,除了上課,他就泡在網(wǎng)上。有同學提出要到他們家來玩,他都找理由拒絕了。他不想把同學領回到那個只有三十幾個平米、低矮潮濕、常年散發(fā)著一股霉爛氣息的蝸居里。除了兩張破舊的床,就是爸爸的那堆破膠皮爛輪胎,他討厭這個家,自己要是能獨立生活,他發(fā)誓再不回這里。

        平時上街,他也盡量避開爸爸擺攤的那條街道。有一次和同學一起騎車子,不小心經(jīng)過那里,同學說鞋壞了,要停下來在這里修修,嚴嵩連忙阻止,說這里修的不好。同學說你認識這個修鞋的?他慌忙說不認識,我只是在這里修過,活兒不行,然后催著同學逃一樣地離開了。他好像看見爸爸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他顧不了那么多了。

        嚴嵩還討厭在家里吃飯,每天早餐,媽媽都是只給他一個人準備一個饅頭,一碗稀飯,還有一塊腐乳;周六改善一次,是一套一個雞蛋的煎餅果子,一碗豆腐腦,外加一個鹵雞蛋。攤煎餅的雞蛋還是媽媽自帶的在蛋攤上買的碎蛋,這樣下來一套可以便宜三毛錢。其實,依嚴嵩現(xiàn)在的胃口,一頓可以干掉兩套煎餅果子外加三碗老豆腐,四個鹵雞蛋,可是每次媽媽問吃飽了嗎他都點點頭。他不想說。

        爸爸媽媽都不吃早餐,只有媽媽看著他吃。開始時他不明白,問他們?yōu)槭裁床怀?,媽媽說她在減肥,不能多吃;爸爸干脆就說沒有吃早餐的習慣。等他明白過來,面對著父母慈愛的目光,吃下這頓早餐就成了受刑。他也想過不吃,可是不成,餓的慌,剛九點多就腿發(fā)軟心發(fā)慌,啥事都干不成,更別說聽課了,就想往嘴里塞東西,哪怕石頭也行。

        中午和晚上吃飯也是受罪,中午大多是吃自家淹的泡菜,媽媽只在晚上才炒一個青菜,菜上了桌媽媽還要不停地嘮叨菜又長錢了,昨天小白菜還是一塊二,今天就是一塊四了,這物價飛的,還叫不叫人活了。弄得人一點吃飯的心情都沒有。媽媽緊盯著盤子里的菜,看看不多了就不夾了,等最后把菜湯倒碗里拌米飯。

        嚴嵩總覺得在這個家里是累贅,偏偏還長個牛一樣的胃口,犯罪一樣能吃。干什么那么能吃?要是能像爸爸媽媽一樣有挨餓的本事就好了。

        在家待著沒意思,嚴嵩就愛上網(wǎng),在網(wǎng)吧花個幾塊錢,可以待好半天。錢是他從媽媽給他的資料費里省出來的。他本來想把省下來的錢還給媽媽,讓媽媽買點葷腥,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可是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太想上網(wǎng)了。生活一點都沒意思,只有在網(wǎng)上,他才可以盡情地放縱自己,尋找溫情。

        汪幸智最近有點煩,郝麗麗老是要求見面,自己要是推,她就不停地打電話,自己說不方便接電話,她就不停地發(fā)短信,責問自己為什么不見他,還說要是對不起她,雷都會轟他這個沒良心的。真討厭,她有什么資格對自己這樣啊,好像她是自己的真老婆一樣。

        老婆是那種對什么都淡淡的人,他喜歡她這一點,也惱怒她這一點,自己要說有事晚回來,或者不回來,她也只是哦一聲,表示知道了,根本不問什么原因。如果干點對不住她的事,連內疚的機會都不給你。這樣倒是寬松了,可是汪幸智也覺得老婆的心里沒自己,相對于那些結婚后就把丈夫掛在嘴邊上的女人來說,他總是搞不清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地位,他不知道這個散淡的女人把唯一的丈夫放在什么位置。他們的夫妻關系是和睦的,也是平淡的,他總是盼望著生活中發(fā)生點什么,讓死水一潭的生活濺起點小浪花。

        其實和郝麗麗第一次見面汪幸智就后悔了。

        那天汪幸智以前的一個工友來找他辦事,事辦完了倆人一起吃飯,回憶起以前工廠的舊事,倆人不知不覺就都喝高了。汪幸智問了幾個以前關系不錯的人,他也想到了郝麗麗,但是沒有問出口。都知道他倆當年那一段,現(xiàn)在問還有點念念不忘的味道,怪不好意思的。以前的同事提起了郝麗麗,汪幸智的心隱約地動了一下,他觀察同事的表情,同事挺自然的,并沒有別的含意,也沒有打趣他的意思。同事淡淡地說她這兩年好像沒干什么事。

        汪幸智想詳細問問郝麗麗的近況,沒干什么事是什么意思,是沒工作還是沒做什么事業(yè),他這人臉皮薄,又不能裝做若無其事的問出口。分手時同事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單,說你現(xiàn)在混的不錯,要是還想和這些人來往,這個單子給你。汪幸智接過來,上面就有郝麗麗的名字。汪幸智有些訕訕的,他想說這么客氣,覺得不合適;想說不必了,也不合適,就裝做自然地接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汪幸智沒事時就把電話號碼拿出來細讀,琢磨。郝麗麗的號碼以8開頭,八個號,是個小靈通。小靈通的通話質量比不了手機,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便宜。連手機都不用,看來郝麗麗的生活不太好。看的多了,那8個號碼像8條毛毛蟲子,撓得他心癢。好幾次,都撥了五六個號了,又收了手。

        鼓了好幾回勇氣,汪幸智拿出一枚硬幣,約定,要是麥穗就打電話。硬幣被拋了起來,落下時汪幸智心砰砰跳,撿起看,卻是麥穗。他心下釋然,為自己辯解,不是自己放不下郝麗麗,是天意。

        電話通了的那一瞬間,聽著久違了的郝麗麗的溫柔的喂順著電話線傳來時,汪幸智一下子放松了,甚至涌起些甜蜜。

        我是汪幸智。他上來就直捅捅地說。本來他準備了好些前奏話的,比方問她聽出來自己的聲音了嗎,答案肯定是沒有,那么就讓她猜一猜;肯定也猜不出來,那么就好好回想一下,范圍可以縮小到她的青年時代,云云。誰知道,他以為這些年自己歷練得很老練了,可是實際行動起來,還是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沉穩(wěn),一聽郝麗麗的聲音就直杵杵地自報了家門。

        啊?怎么可能?是你???郝麗麗話里充滿了自然的驚喜。她顯然是吃驚的很厲害,接下來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怎么不可能?什么都有可能。汪幸智經(jīng)過了短暫的慌亂,迅速穩(wěn)定下來。話說的流暢了,從容了,還富有意味了。什么都有可能,這話含有些挑逗??春蔓慃愒趺捶磻恕?/p>

        咯咯咯。電話那頭郝麗麗笑起來。

        咯咯咯。汪幸智又聽到了二十年前的笑聲。沒錯,這是郝麗麗式的笑,無所顧忌,爽朗誘人,當年的自己就最愛看她開懷大笑的樣子。汪幸智一下徹底放松了,也來了興致,什么時候見個面?

        好啊。你定。郝麗麗爽快地答應了。汪幸智很滿意,郝麗麗答應的嘎巴利索脆,看來對自己也還是心懷思念的。他迫切地想看看現(xiàn)在的郝麗麗是個什么樣子。

        他把郝麗麗約在一家干凈的小飯館里。

        放松下來后汪幸智為在哪里見面很費了一番腦筋。郝麗麗還用著小靈通,把她約到高檔的地方怕她拘束。不知怎么,汪幸智潛意識里不想看到郝麗麗在一個不習慣的環(huán)境里束手無策的窘迫樣子。太大眾的地方又容易碰見熟人,再加上環(huán)境嘈雜,連個話都不能好好說。他很費了一番心思,才找到了這個偏僻、安靜的地方。

        坐在汪幸智面前的郝麗麗眉毛眼睛鼻子嘴唇都是純天然的,沒做任何改動和修飾。眼周圍有著明顯的魚尾紋不說,連額頭上也有了淺淺的皺紋,這就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顯得大,說四十五也錯不到哪里去。汪幸智暗想她是不去美容院的,不然這個年代的這個年齡段女人也不會有這樣一副滄桑之面。頭發(fā)既沒染也沒漂焗,是自然色不說,連個型也沒有,就是一條簡單的馬尾用橡皮筋扎在腦后。汪幸智再觀察她的衣著,化纖的半大衣一看就是便宜貨,袖子領子等經(jīng)常摩擦的部位都起球了,下身是一條質地很差的牛仔褲,大腿是真磨白的,不是天然做白的,膝蓋處鼓著兩個永遠也癟不下去的大包。這個年齡的女人要么不穿牛仔褲,要穿就得穿高檔的才有型,郝麗麗身上的這種廉價褲子穿在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身上還差不多。皮鞋的跟兒都磨禿了還蹬在腳上。汪幸智特意看了下她的手,皮膚粗糙干燥,甲溝處還長著倒刺。這樣的手別說經(jīng)常做手護了,恐怕連最便宜的護手霜都很少擦。

        汪幸智心里有些心疼,還有些隱隱的失望。他預想了郝麗麗的處境不太好,也只是想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還過的去罷了,可面前的郝麗麗的不好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圍,簡直是,很差。

        郝麗麗一直低頭搓著衣角,似乎對這次見面沒抱什么目的,也不打算交流什么,又似乎是有心事,被滿腹的愁腸纏繞著,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汪幸智似乎也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點了根煙,對著窗外緩緩地吸了起來。

        總得說點什么。一個孤男,一個寡女,這些年不見了,見面就干坐著,也不是個事。汪幸智找了個最簡單的話頭,問你現(xiàn)在什么單位工作?單位?郝麗麗抬起頭來,惶惑地看著汪幸智,慢慢地說我下崗了。又補充一句,都好幾年了。汪幸智輕輕哦了一聲。那么——你愛人呢?汪幸智試探著又問了一句。他?也早下崗了,現(xiàn)在擺個攤子修鞋。說完最后一句話,郝麗麗的臉紅了,似乎很為自己的窘境難為情。得知取代自己的那個男人現(xiàn)在是這個樣子,汪幸智還沒來的及幸災樂禍,就像被重重打了一悶棍,徹底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好在菜上來了。汪幸智使勁地勸郝麗麗吃菜。郝麗麗看著蒜香排骨一個個精美的錫紙包,想把筷子伸向那里,猶豫了一下又縮回來。汪幸智心里涌起一點愛憐,夾了一塊給她,說吃吧,這里的蒜香排骨味道不錯的。郝麗麗小心翼翼地把紙剝開,仔細地吃了排骨,又自然地唆了唆手指尖上的油,然后把吃過的紙疊好整齊地放在一邊。汪幸智和老婆孩子、朋友同事,和不著邊的什么人在外面的各種餐館吃過無數(shù)的飯,他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小心細致的吃法,他有點可憐郝麗麗。

        這頓飯吃的很沉悶無趣,簡直是累人。郝麗麗幾乎沒說什么話,既沒問他的工作,也沒問他的老婆孩子。汪幸智真不知鬼使神差地和她見這個面的意義在哪里,他后悔自己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那么渴望浪漫,渴望激情,結果卻是即不激情也不浪漫。

        他后來才明白,其實是自己犯了一個幼稚的錯誤,忘記了時光之河已流淌過了二十年,在自己的心目中,郝麗麗一直是二十年前的那個清純可愛的小姑娘模樣。他恰恰忘記了,任是再美麗動人的容顏,讓歲月老人這把殘酷無情的巨手撫摸二十年,也會慘不忍睹的。

        看著郝麗麗離去的孤獨背影,汪幸智從心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嚴嵩是從家里的細微變化中感覺到媽媽的奸情的。媽媽先是開始愛美了,紋了眉,還燙了頭,他仔細看了她的燙發(fā),居然是燙一綹甩一綹的二分之一燙,看上去不死板,還很洋氣,這是那些路邊的雞毛小店里絕對整不出來的。媽媽用的化妝品也高檔起來了,身上飄的香味高雅而溫和,怪好聞的,一聞就知道不是那些廉價的便宜貨。尤其是,媽媽的心情開始好起來了,每天不再愁眉苦臉的嘮叨菜價又漲了,雞蛋又貴了,老是愛轉來轉去地照鏡子,一天照好幾遍。

        嚴嵩吃飯。媽媽摘掉身上的圍裙,喊著。

        嚴嵩上了桌子,不年不節(jié)的,桌上居然是三個噴香誘人的菜,油汪汪的紅燒肉燉土豆,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個綠油油的清炒小油菜。

        媽媽拿圍裙擦了擦手,往嚴嵩碗里夾了塊紅燒肉,多吃點,正是用腦子的時候。

        媽媽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掙錢的買賣呀?嚴嵩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飯,看似隨意地問。

        怎么啦?郝麗麗不解地看著兒子。

        我是說,像這個——咱們家哪來的錢啊?嚴嵩拿筷子指點著桌上的菜。

        哦哦,這個啊,我最近在做直銷,安利。郝麗麗使勁對兒子擠出一個笑。

        安利怎么返利呀?你的貨放在哪兒???嚴嵩問。

        怎么返?就是賣的越多返的越多唄。貨放在一個朋友家——嗨這孩子,吃你的吧,問那么詳細干什么,總之,錢多不咬手么。郝麗麗慌亂地打斷了兒子的追問。

        嚴嵩意味深長地看著媽媽,媽媽低著頭,不敢接他探詢的眼神。他又看爸爸,嚴立只顧呼嚕呼嚕地扒飯,木木的,好像沒聽見母子倆的對話。爸爸總是這樣,自從飯館賠了改為修鞋后,人就變了,變得不愛說話,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似乎生活只剩下了掌底子,縫幫子。

        哼,嚴嵩無聲地冷笑著,等著瞧,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的。

        沒幾天,嚴嵩就搞清了媽媽“暴富”的秘密。他跟蹤了她。媽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路邊,鉆進了一輛本田車里。開車的是個四十多、修飾得很體面的男人,嚴嵩搭眼一看明白了,這個男人有錢,是修鞋的爸爸不能比的。嚴嵩連忙打輛出租跟了上去。

        本田停在了一個咖啡館門口,車門開了,媽媽先下來,男人把車停好,倆人一同鉆進了咖啡館。

        嚴嵩躲在墻角,一眨不眨地看著。媽媽和男人找了個座位坐下,倆人要了一壺手磨咖啡,男人還點了幾樣小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媽媽也變得優(yōu)雅起來,熟練地拈著東西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一副老淑女的樣子。

        媽媽不知道和男人在說什么,男人表情嚴肅地想了想,搖搖頭拒絕了。媽媽生氣了,站起來做勢要走,男人并沒有拉媽媽,用勺子緩緩地攪著咖啡,媽媽看看,只好無奈地又坐下。

        壞女人。太不值錢了。等著,我早晚要給你們苦頭吃的。嚴嵩憤憤地瞪著咖啡屋里的一對偷情男女。

        郝麗麗回來的時候嚴嵩已經(jīng)在家了。兒子,給,試試合不合適。郝麗麗略顯得意地扔過來一套李寧運動服。兒子喜歡名牌運動服,耐克,阿迪,每次經(jīng)過那些品牌專柜,眼睛都看綠了,半天邁不動步子??墒悄切┮痪€牌子太貴了,她給兒子選了中低檔的李寧。

        嚴嵩把頭看著窗外,沒動。

        讓你試試衣服,怎么回事?郝麗麗又喊了一遍兒子。

        我不要。嚴嵩冷冷地說。

        你不是特別喜歡運動服嗎?怎么不要???

        以后我自己會掙錢買的。嚴嵩有些可憐地盯著爸爸,想對他說什么,又閉緊了嘴,一扭頭出去了。

        郝麗麗望著咕咚一聲關上的門,呆在那里。好一會兒,她把頭轉向躺在床上發(fā)呆的嚴立,瞧瞧你的好兒子,越大越不懂事了,我好心好意給他買了衣服,他呢,對媽媽就這個態(tài)度。你也不說說他。

        吭。嚴立使勁在嗓子里咕噥了一口濃痰,沒有吐出來,好像咽了下去,什么也沒說。

        連個屁也沒有,總是這樣,跟個活死人一樣,好歹就沒句話?

        嚴立好像沒聽到她的話,還是沒吭聲,起床下地,收拾工具準備出攤。天氣預報今天沒雨,估計能多掙個十塊八塊的。

        砰。郝麗麗照著那堆破輪胎膠釘子踢了一腳,那些釘子皮子好像也害怕發(fā)怒的女主人,急忙骨碌碌地四下里散開,逃散到角落里。嚴立抬頭看眼郝麗麗,什么表情都沒有,又低頭把東西一樣一樣歸攏好。

        郝麗麗眼睜睜地看著嚴立背著那些破爛玩意出了家門。她拿起笤帚要掃地,又生氣地把笤帚扔到了一邊。去他媽的,這破日子,愛誰誰吧。

        郝麗麗坐在床上發(fā)了會兒呆,她想兒子對自己的態(tài)度。兒子原來話也不多,可是對自己也不至于這樣,現(xiàn)在是明顯的瞧不起,還問自己的錢是哪里來的。賣安利也就是隨口一說,其實郝麗麗也不知道安利是怎么賣法,怎么返利,大街上到處是散發(fā)安利廣告的,誰知道兒子竟要刨根問底。

        汪幸智每個月給自己三千兩千的,自己手頭明顯寬裕起來了。要說起來,自己夠賢妻良母的了,除去買了兩件衣服和一些化妝品,剩下的錢都補貼給家里了,買點魚呀肉的營養(yǎng)品,還有就是給寶貝兒子花些。是不是兒子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想到這里,郝麗麗一驚,旋即她又平靜下來,就是發(fā)現(xiàn)了也沒什么,自己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我要創(chuàng)業(yè)。郝麗麗對汪幸智說。

        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啥業(yè)?

        汪幸智也說不明白,自己會和郝麗麗粘在一起這么久。從第一次見面就很無趣,失望,本來要散的,可是一來二去的,卻持續(xù)了下來。大概是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年輕時的郝麗麗清純靚麗的影子,再看看現(xiàn)在的郝麗麗,他不能不憐惜她吧。

        我才四十多,不能總這么晃著,我看上了一個小門臉,賣點日用百貨準行……

        哦。汪幸智明白了。錢。汪幸智沉吟著,不知道她需要多少,萬八千、一兩萬的未嘗不可,如果獅子大開口,張口就是三五萬的,就得考慮考慮了。倒不是他拿不出三五萬,而是他覺得這次給的痛快,怕下次要的更多。

        從第二次見面起,他就給郝麗麗錢,兩千。雖然是真心給她的,他把錢遞給她時,內心還是希望她能拒絕。她拒絕了,他覺得自己會不那么失望。郝麗麗是拒絕了一下,可是誰都看的出來,那只是一種客氣,果然,他略一堅持,郝麗麗就爽快地把錢收了起來。他心里略略有點失望,她的動作太急促了,好像他應該給、她應該要一樣。

        從那以后他還是給她錢,基本上保持在每月兩三千。郝麗麗后來連客氣一下都沒有了,看她接過錢時還有點高興的樣子,他的心里五味俱全,心疼,不屑,鄙夷,憐憫,復雜極了。要是他現(xiàn)在認識這么一個女人,他絕對不會對她這樣,他會瞧不起她??墒菍Ψ绞呛蔓慃悾某鯌侔?。

        他和郝麗麗的關系就這么模模糊糊地維持著,至于什么時候結束,結果是什么,他一直沒考慮?,F(xiàn)在,郝麗麗主動提出要錢,他少了些憐惜,多了些鄙夷。

        他瞟了一眼她,問多少。郝麗麗故意瞇著眼睛想了想,兩萬吧。汪幸智看出來了,她的考慮是裝的,其實她早就想好了,肯定考慮了好多遍,連數(shù)字也是精心準備的,剛好是他能承受的上限。太多了怕他接受不了,太少了又心不甘,畢竟是開了一次口。他有些憤怒了,她憑什么精心設計開口向他要兩萬?他給她是一碼事,是他愿意給的;她要是另一碼事,有點無恥。

        汪幸智還是同意了。能幫助一下昔日的戀人,他還是感覺很愉快的。

        郝麗麗明顯地高興起來,話也多了,一再向他描述她看中的那間店地理位置多么好,據(jù)她的觀察,客流量是多么大,油鹽醬醋等生活用品賣的是多么快。唔唔,汪幸智應付地點點頭。在郝麗麗興奮的描述中,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間小店,臨著一條小街,低矮的鋪子,談不上裝修(否則價錢不會這么低),里面擺的都是些便宜的日用品,灰禿禿臟兮兮的不說,質量是沒法保證的,大多是些小廠家生產的三無產品。惟一的優(yōu)點是近便、便宜。這樣的雞毛小店他和老婆是從來不會去光臨的,哪怕是買一瓶醋。他家的生活習慣是每逢周末,到超市推著購物車,挑牌子挑廠家挑保質期,把一星期的日用都采買齊了。

        等開業(yè)了你去看看。郝麗麗興奮地邀請他。

        汪幸智有點不相信地看著這個女人。她不是被兩萬塊錢沖昏了頭腦,就是智商嚴重偏低。自己會去那種地方嗎?自己可能去那種地方嗎?

        汪幸智給了郝麗麗兩萬二,說那兩千給自己買件像樣的衣服吧。郝麗麗的臉像少女一樣潮紅了。這些年了,還沒有哪個男人對她這樣體貼在意過。她想再和汪幸智說點甜蜜的話,汪幸智好像沒興趣,說我還有事。他把手放到耳朵上,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說有事給我打電話。郝麗麗連連點著頭。汪幸智沖她隨意地揮揮手,扭頭走掉了。

        郝麗麗回到家里,沒有像汪幸智叮囑的那樣,留出兩千塊體己錢體貼一下自己,而是把熱乎乎的兩萬多炫耀地全部掏出來,都放到了丈夫的面前。郝麗麗有點得意,甚至有點女人的小傻氣,她希望看到丈夫激動的神情,希望丈夫感激她。這個家只有她郝麗麗,一下子會拿回來這么多錢。自從他們夫婦雙雙下崗陷入窘境后,借錢就像偷錢一樣,成了渴望而不可及的事。周圍的人自然地把他們劃入了窮人之列,他們成了別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潛在的麻煩制造者,沒什么人再愿意借給他們錢了。

        嚴立先是兩眼死死地盯著錢,盯得要放出綠光了。盯了一會兒,眼里的激情就退卻了,沉著臉問,跟你的男同學上床了吧?嚴立的神情像一個代表正義拷問叛徒的審判者。

        郝麗麗自從跟汪幸智接上頭后就偶爾和丈夫提起說那是自己初中時的一個男同學,她聽到丈夫硬梆梆地提到她的“男同學”,就像某個私密部位不小心被人捅了一下,心隱隱地疼了起來。她憤怒地說你知道人家是什么樣的人,你老婆現(xiàn)在又是什么樣的人?送上門人家還不稀罕呢,還上床呢,不信你就親自送上門去試試看!

        郝麗麗的憤怒是真實的,和汪幸智重新好上的這些日子,他倆確實沒上床,不知道汪幸智是怎么想的。郝麗麗倒是想有實質性的進展,可是一個女人臉皮再厚,也不能把自己扒光了硬往人家鼻子底下送吧?

        嚴立的屈辱感稍稍降了些溫,他口氣放低些說你男同學,他是干什么的?他是——一家大公司的——大——老——板!郝麗麗故意把汪幸智的身份放大了,夸張地大聲告訴丈夫。嚴立的氣焰徹底地低落下去,他惴惴地說誰的錢都不是風刮來的,一下肯給咱們這么多錢總有原因吧。郝麗麗不屑地哼了一聲說,原因么,很簡單,就是我們現(xiàn)在是被可憐對象,稍稍比我們生活得好些的有良心人都覺得我們可憐,我昔日的男同學是在可憐他混的不如意的女同學。嚴立不再說話,抱著頭,像個無助的孩子似的慢慢地蹲了下去。

        晚上,躺在床上,如水的月光照著郝麗麗的臉,她的內心一如她的臉一樣,安詳、平靜。她在心里想念著汪幸智。她能感覺到,就是給了自己一些錢,汪幸智對自己也是不冷不熱的,怎樣讓他粘著自己,永遠不離開自己呢?自己再年輕些就好了,如果能和他永遠在一起就好了。她想到了他的老婆,心里妒忌地抽搐了一下,那個女人的命怎么那么好?自己當年怎么那么沒主見,非要聽父母的?

        郝麗麗一伸腳,碰到了丈夫的身體,她被燙了似的連忙刺猬一樣蜷了回來。嚴立自從做了修鞋匠后,雙手被各種釘子、膠水、膠皮摩擦得像老樹皮不說,還又黑又臟,那種黑、臟不是用普通肥皂水搓搓洗洗就能洗干凈的,非得在澡堂子里用滾燙的熱水泡夠了,才能洗得稍稍干凈些。嚴立的手摸在郝麗麗的身上她覺得全身都被釘上了鞋掌子,難受極了,她就避著他,盡量少讓他的手接觸到自己的身體。

        嚴立扳扳郝麗麗的身子,郝麗麗知道他有了那種要求,她不想迎合他,躺著沒動。嚴立又扳了下她的身子,見她還僵著,不高興了,說我們郝麗麗是能人了,抬抬腳就能拿回來兩萬,就不把老公當回事了。郝麗麗在黑暗里哼了一聲。她想,你有那種要求我又沒有,我的身體是屬于我自己的,憑什么要白白給你享用?又把被子裹緊些。嚴立一掀被子呼地坐起來,氣洶洶地警告她,郝麗麗你記住,就是有男人再給你五萬,十萬,你永遠是我修鞋匠嚴立的——老婆!郝麗麗怕驚醒里屋的兒子,把身體慢慢地轉向丈夫。她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說,你能占領我的身體,不能占領我的心,我喜歡誰,是我的權利。

        郝麗麗又約汪幸智見面,汪幸智打心里煩。是不是上次的錢給的太痛快了,她又來了?以前給她點零花錢,那是自己愿意給的,現(xiàn)在她開口要,意思就不一樣了。這種像被水蛭吸住的感覺挺讓他討厭的。

        可是郝麗麗要見面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他只得同意。到了車轱轆酒家,汪幸智甚至都沒有看郝麗麗一眼,就招呼小姐拿菜單點菜。郝麗麗按住了他的手,說我們今天不吃飯了吧,每次都是吃飯,怪沒意思的。咦?汪幸智奇怪地抬頭看郝麗麗。他這才發(fā)現(xiàn),郝麗麗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眉毛修過,還描成彎彎的月牙型,臉上撲了粉,褶子也不那么明顯了,額頭前的劉海特意修飾了兩道彎,頻添了幾分女性的嫵媚。最畫龍點睛的一筆是嘴唇上還涂了口紅,盡管口紅的顏色過于鮮亮,和她的年齡不相符,但口紅遮蓋了郝麗麗原本枯淡的唇色,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生動、鮮亮起來。女為悅己者容,汪幸智的厭煩感稍稍輕了些。

        他點了根煙,用稍稍親切的語氣說不吃飯那我們干什么?郝麗麗撒嬌地說我們可以干的事多著呢,說著還向他拋了個眼風??粗蔓慃惸樕巷w起的紅暈,汪幸智的心動了。他明白了郝麗麗的意思。

        汪幸智一時間迷茫起來。

        他們交往了這些日子,一直沒有過真正的身體接觸。年輕的時候他是曾向往過郝麗麗的身體,有一段時間非常向往,簡直是欲火焚身,可那時的人思想保守,遠不像現(xiàn)在的年輕人拿貞節(jié)不當回事,戀愛好長時間一直停留在精神層面上,不能駛進肉體的港灣。汪幸智在遺憾戀愛了一年、直到分手也沒得到郝麗麗身體的同時,也頗為自己當年的純潔自豪?,F(xiàn)在跟郝麗麗在一起了,他對她的身體又沒有多少欲望了,是怕她纏上自己?還是有別的想法?他自己也說不清。

        知道汪幸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郝麗麗就羞澀地低下了頭,等待著汪幸智的裁決。她把自己交了出去,就等于把主動權交了出去,她等待著他的安排。她相信,他只要想要她,自會有安排。自己家是絕對不能去的,自己的家是豬窩狗窩,去了那里,自己和汪幸智就徹底完了。

        去哪里?汪幸智問。

        你沒有地方嗎?郝麗麗問。她理所當然地希望去汪幸智家里。他家的房子一定又寬大又舒適,睡在他家騰云駕霧的席夢思床上,倆人情意綿綿地巫山云雨,重續(xù)鴛鴦夢,仿佛重新回到了青春期,那是多么愜意的事。郝麗麗向往著登堂入室,在他家重續(xù)上身體的舊夢,然后在舒適的浴室里沖個澡,再然后,穿著甚至是汪幸智妻子的柔軟光滑的綢緞睡衣,坐在舒適的客廳里喝一杯濃濃的、滾燙的咖啡!是的,郝麗麗的夢想里穿的就是汪幸智妻子的睡衣。為什么不可以?要不是自己當年膽怯,那本來有可能就是她現(xiàn)在該穿的!

        汪幸智思考了足足有十分鐘,終于把手中的煙頭一掐,下決心道,走,跟我走。郝麗麗滿心高興地站起來跟他走。

        汪幸智把郝麗麗帶到了一家小旅館。

        旅館很偏僻。汪幸智在前頭氣勢昂昂地走,郝麗麗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著。走到前臺,看見笑容滿臉的服務員,她心虛地想要是人家問要結婚證之類的東西可怎么辦,沒想到服務員小姐笑盈盈地直接問鐘點房還是正房,汪幸智短促冷靜地說鐘點。汪幸智交了押金,領了鑰匙,就直杵杵地去房間。郝麗麗驚奇地發(fā)現(xiàn)旅館甚至連身份證都沒看??匆姺諉T看她的笑臉,郝麗麗的臉騰地紅了。她覺得那笑里別有深意,是在笑一對野合的鴛鴦。

        汪幸智開了門,先進去了。郝麗麗也跟著進來了。她粗粗打量了一下,被褥還算干凈。

        快點。來吧。汪幸智先上了床,招呼她。郝麗麗愣怔了一下,似乎忘記了倆人來這里的目的,還沒做好準備??禳c。汪幸智又招呼她。

        郝麗麗略顯羞澀地上了床。

        僅僅十多分鐘,汪幸智就從郝麗麗的身體上滾了下來。

        汪幸智靠在床上,緩緩地吸了根煙。有點失望,煩躁。郝麗麗的身體沒有他想象中的性感,過于干瘦,兩個髂骨太突出,硌得他很不舒服,甚至還沒有老婆的身體綿軟舒服,干癟的乳房握在手里是兩個破布袋樣的癟塌塌的東西,令他找不到一點興奮感。汪幸智一點都沒有體驗到當年搞對象時,偷偷摸摸撫摸她身體的那種激蕩人心的感覺。

        汪幸智以最快的速度提上了褲子,似乎羞于讓郝麗麗看見自己的身體,又似乎不屑于在郝麗麗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身體。他看著還在迷離狀態(tài)中的郝麗麗,問她,你怎么著,是再休息一會兒還是現(xiàn)在走?郝麗麗睜開眼望著他,見他在催她離開,心里不大高興,開始慢慢地穿衣服。她想的是既然發(fā)生了關系,和汪幸智的關系又進了一層,倆人應該好好溫存一番,好好聊聊,聊聊倆人的未來。可是他居然在這種時候攆自己!

        走在馬路上,汪幸智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甚至有點瞧不起自己了,算什么呢?分手時汪幸智本想給郝麗麗一千塊錢,手都伸到兜里了,終于還是沒拿出來。他想的是,他這時候給錢,那不成了嫖客和妓女的關系了么?想起來更讓人惡心。

        汪幸智想,不讓這次茍合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跡,自己和郝麗麗的一頁就算翻過去了,從今往后,自己還是那個事業(yè)有成、生活如意的成功男人,一個妻子眼中的好丈夫,孩子眼中的好父親。有了這次肉體的結合,自己和郝麗麗的關系就可以畫個圓滿的句號了,從此以后,自己肯定不會和郝麗麗有任何瓜葛了。

        郝麗麗從旅館出來,往家走時是得意的,滿足的,她甚至沒有一點點自責。這個男人是她想要的,就連跟他過起性生活來都是那么享受,汪幸智的身體還是那么結實,沒有一點贅肉,皮膚像女人一樣光滑,還暴起著男性的肌肉塊,這就是男人的性感了吧。他身上還飄蕩著一股若隱若現(xiàn)的香味,郝麗麗不知道那是噴著高檔男士香水,她只知道那個味道很好聞。她聞慣了嚴立身上的刺鼻臭味,很奇怪男人身上居然還可以有香味。

        惟一遺憾的是不是在汪幸智家里,而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店里。汪幸智還只忙著得到她的身體,對他資助開的小店連問都沒問一句,這讓郝麗麗很傷心,很失望。

        郝麗麗又上崗了,又成為一個對家庭、對社會有用的人了,這令她非常興奮。一起下崗的姐妹聽說她開了店,紛紛跑來看她,一個勁地羨慕她。有一個嘴利的干脆直接了當?shù)貑査趺匆幌伦泳陀绣X盤店了,是不是靠上人了。郝麗麗嘴上辯解著,心里可是得意的。是的,她是“靠”上人了,這個人很有能量,讓她靠的很舒服。男人就是給女人靠的,靠這個詞真準確,真好。一定要留住汪幸智,一定。

        郝麗麗又一次打電話給汪幸智,要求見面。汪幸智很惱火,簡直是火冒三丈,他毫無通融余地說不行,我沒時間。郝麗麗還想說什么,汪幸智不等她說出口就急著說就這樣吧。這時電話里突然冒出了一個粗低的男聲,男人低沉地說我是郝麗麗的丈夫,不見不合適吧。汪幸智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惹上麻煩了??隙ㄊ巧洗巫约汉秃蔓慃惏l(fā)生了關系,這個蠢頭蠢腦的女人不知道掩飾自己,被丈夫看出了破綻,頂不住,把自己招了出來。

        他本能地想避開這次見面,他說單位很忙,有事走不開。那頭嚴立固執(zhí)地說那么我們去你單位找你。汪幸智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訛錢?打架?自己都不是對手。叫人?報警?等于把自己的不光彩行為公之于天下。他為自己的一晌貪歡后悔起來。

        汪幸智忐忑地來到了郝麗麗丈夫指定的見面地點。老遠的,他就看見了那個男人,一個又粗又黑的胖子,臉上锃亮地冒著油,腰帶松松地掛在腆著的大肚子上。他的腿軟了,幾乎想向后轉,逃跑了。那個男人向他招招手,他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嚴立看著他,把手伸過來,他忐忑地接過那只手。對方的手粗糙得像銼子,他的手被緊緊攥著,像被銼子使勁銼著,銼得他心驚肉跳。

        他心里敲著小鼓,臉上強撐著,等待著黑胖子的宣判。黑胖子盯了他半天,說感謝你資助我們盤店,今天我和麗麗是專程來感謝你的。什么?他吃驚地看著對方。對方又重復了一遍,他緩緩地擦了擦手心的汗,心一點一點的,仿佛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想到自己的手剛被對方那雙修鞋的手握過,他心里開始不舒服起來,覺得手心發(fā)癢,真想找個地方好好用洗手液洗一下。

        嚴立興高采烈地說麗麗的同學就是我們家的朋友,走,找個地方,咱哥倆好好喝兩杯。說著就上來拉汪幸智的手。汪幸智把手藏起來,說吃飯就免了吧,說會兒話就行了。嚴立豪爽地笑起來,說話也得找個地方呀,不能在路邊上說呀。一直沒說話的郝麗麗也在邊上笑吟吟地附和著,說就是,不能站在馬路上說話。他猶豫著,說那么我來請。嚴立像個綠林好漢一樣揮揮手,看不起兄弟?我知道有個地方很不錯的,走。不由分說拉了他胳膊就走。

        汪幸智被拉進一個小酒館里??腿诉€不少,一個大桌上圍坐了一圈民工模樣的人,點了一大堆花生米土豆絲拌黃瓜之類的菜,正在吆五喝六猜拳喝得高興。另一個小桌上坐著三個三四十的男人,顯然已喝高了,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罵社會,罵腐敗,好像他們是反貪局的一樣。還有一個桌只有兩個人,女的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高聲地不停數(shù)落自己的男的,沒本事,窩囊,男的像一只斗敗的公雞耷拉著頭,都快鉆到桌子底下去了。

        汪幸智看著油膩膩的桌子和高低不平的缺腿凳子直犯惡心,不知道該坐哪。嚴立興致倒是很高,問他想吃點什么,汪幸智擺擺手,連接菜譜的興趣都沒有,說隨便。

        嚴立說那就不客氣了,拿過菜譜,大聲報著,熗土豆絲。老醋花生米。拍黃瓜。過油肉。魚香肉絲。汪幸智勸道夠了夠了,多了吃不了。嚴立很豪氣地攔住他,不行,這才哪到哪。他看著菜譜,下了好大決心,又點了一個燉肘子,說六個菜,六六順,吉利。又問他喝什么。汪幸智本想說隨便,又一想這里的白酒都是不超過二十塊錢的低檔貨,別喝上假酒了,還是喝點啤酒吧。啤酒上來了,服務員送來了瓶啟子,嚴立擺擺手,豪爽地用牙嘎嘣一下就咬掉了蓋子,用黑乎乎的手抹了下瓶嘴子,遞給汪幸智。汪幸智十二分不愿意地接下了酒。

        涼菜上來了,嚴立拿眼脧了一下小姐,告訴你們老板,這土豆絲的刀工不行,差著遠呢。長得敦實的胖小姐翻了一下白眼,沒理他。熱菜上來了,嚴立嘗了一口過油肉,拿筷子敲著碗沿,告訴你們老板,油過的不透,火候還欠。小姐氣乎乎地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嚴立不高興了,一拍桌子,喊你們老板來!顧客就是上帝,有這樣對待上帝的么?老板躲著半天不肯出來,嚴立咋呼著要掀桌子。汪幸智勸他算了,不要太認真了。嚴立仗著幾分酒蓋臉,折騰得更兇了,不行,顧客就是上帝,不把上帝當人看,姥姥的,掀了它!這時周圍的幾桌都停止了喧嘩,等著看熱鬧。汪幸智臉上下不來了,他站起來,沉著臉說我還有事,先走了。郝麗麗生氣地叱責丈夫還沒喝呢就高了,今天干什么來了!嚴立連忙按住他,說老哥,咱正事還沒談哪。汪幸智只得重新坐下來。

        酒喝的差不多了。嚴立給汪幸智端了杯酒,說兄弟,你剛才也看見了,老哥對餐館內行吧?我的意思,還想開個餐館,當回老板。整天擺弄那些破鞋臭底子,把人都熏臭了,沒勁。我想好了,你出資,在幕后當真老板,我給你在前臺張羅著,掙了錢,大頭歸你,我只過個老板癮,怎么樣?咕咚,汪幸智差點沒讓一口啤酒給嗆死。

        他穩(wěn)了穩(wěn)說這是投資,我對這個不內行,得回家跟我愛人商量商量。提到他愛人,郝麗麗醋意地拉下了臉,汪幸智故意裝沒看見。心說你那個偽少女的酸勁又來了,你到底是誰呀您哪。嚴立不贊同地不住搖頭,別忘了咱可是爺們兒,凡大主意都得自己拿,哪能聽娘們亂嚼舌根子哪。我們家的事從來都是我說了算,對吧,麗麗?郝麗麗低著頭,輕輕點頭表示默認。

        這頓飯吃的實在堵心,汪幸智看看表,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有事再聯(lián)系。嚴立拍著他的肩,兄弟,我說那事你再好好想想。放心,我做餐飲有經(jīng)驗,不會賠的。汪幸智沒吱聲,徑自走了出來。出門時郝麗麗眼巴巴地望著他,他裝著沒看見,只跟他們夫妻兩個禮節(jié)性地擺了擺手。

        和郝麗麗嚴立分了手,汪幸智一刻都沒耽擱,換了自己的手機號小靈通號。單位的電話沒法換,他告訴辦公室的人,有個姓郝的女人找我就說我不在。對了,有個姓嚴的男人找也說我不在。同事打趣他,我們老汪交了桃花運也就罷了,怎么連男人都怕上了?有人老找我辦事,怪煩人的。汪幸智笑著解釋。

        (責編:王曉莉電子郵箱:1688wxl@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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