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奎
時下某些地方,買官賣官之風,越演越烈??嘤跊]有對策,某市紀委負責人突發(fā)奇想,欲開辦一個烏紗帽投資者風險意識教育培訓班。此舉也許不算是一種新的思想解放,也可以說是當政者煞費苦心罷。
官本位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傳統(tǒng)了,官文化也是儒家的正宗,孔子不是有“學而優(yōu)則仕”之說嘛。魯迅在《學界三魂》中也寫道:“中國人的官癮實在深,漢重孝廉而有埋兒刻術,宋重理學而有高帽破靴,清重貼括而有‘且夫”然則,“那靈魂就在做官——行官勢,擺官腔,打官話” 。
在封建社會,官是“奉天承運”的“天子”之代表,顯示著高尚尊榮與富貴。官位等級那才叫森嚴啊!民見官,呼“老爺”、“大人”;民對官,不僅要“敬”,更要“畏”,敬其無上權威,畏其隨時可施暴力。做了官,就有了財富,故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之譽。李寶嘉在《官場現(xiàn)形記》中有一段生動描寫:塾師教導學生讀書,學生問讀書有何好處,塾師說:“讀書可中舉人,中舉人就可以中進士、入翰林,好處多著哩!”學生問其“到底有什么好處?”塾師答道:“中了翰林就有官做,做了官就有錢賺,還要坐堂打人;出起門來,開鑼喝道。阿唷唷,這些好處,不念書,不中舉,哪里來呢?”這里描寫的是未能做官的“士”與平民百姓眼里的官:賺錢、打人、抖威風。某一地方出了個大官,就會榮光鄉(xiāng)里,甚至千百年不衰。有一則笑話,說的是一位目不識丁的王婆婆,為了死后榮耀,請一位秀才給她已備好的棺材上寫字??墒抢咸嫔?、親屬都沒有做官的,秀才很是為難。忽然靈機一動,寫下了一行字:“翰林院侍講、大學士國子監(jiān)祭酒隔壁王婆婆之柩。”念給王婆婆聽,她很高興,自覺死后借著“官光”就可以安息了。
當官戴烏紗帽有如此好處,并有了巨大的利益回報,自然就有了眾多的投資者,就有了跑官買官賣官。中國幾千年來有堪稱最悠久的官僚體系,買官賣官是個古老的行當,在某個歷史階段也就尤為發(fā)達。不過,古代做官在科舉時代必須考試,才有資格戴上烏紗帽,買官帽子則是制度外的一種補充。在多數(shù)情況下,買官賣官是公開的。
到了現(xiàn)代,當官是為人民服務的公仆,但以現(xiàn)有的體制以及祖宗遺留下來的幾千年官文化傳統(tǒng),仍有其廣闊發(fā)揮的空間。特別是在當代市場經濟條件下,幻想戴烏紗帽者眾,競爭激烈,只能不擇手段。對某些人來說,權錢交易,黑金政治,官場腐敗,雖然沒有明碼標價,但市場價格大家心知肚明,有人形容就是一個詭異的地下暗室拍賣坊,進入地下暗室,曲徑通幽,一頂烏紗帽自有眾多的投資者。仍是其施展“才華”的舞臺。在某些地方,就算對“干部隊伍”最樂觀者,大概也沒有人敢出來拍胸脯,說我們這里沒有買官賣官的。買賣到什么程度?有多普遍?不好說,至少已經不是個別現(xiàn)象了,已揭發(fā)出來的縣委書記、市委書記及省委書記僅賣官一舉即可出版一部《書記賣官大全》了。
既然我們反腐敗力度不減,而烏紗帽投資者的風險又逐漸提高。為什么買官賣官之腐敗迄今未絕?我以為一是買官賣官是不公開的,沒有透明度;二是決定烏紗帽的是一把手說了算,如何制約一把手就成了一個關鍵的環(huán)節(jié);三是用現(xiàn)代風險投資學的理論來講,買烏紗帽等于是一種風險投資,如果這種風險不夠大,不會大到使投資者血本無歸,甚至吃上幾年牢飯的地步,自然人們也不會望而卻步!于是當官的巨大利益誘惑與買官賣官的沒有透明度以及個人說了算的體制漏洞,促進了烏紗帽的競爭,推高了其市場價格,甚至已有不少人東窗事發(fā),飽受牢獄之災,仍有人前仆后繼,這是為什么?
風險再高,嚇不退眾多的烏紗帽的投資者。原因何在?因為對于腐敗者來說里面隱藏著其不少老百姓迄今仍未明白的巨大利潤,已經高到比馬克思當年所指出的甘愿為之上絞架的利潤還要高出千千萬萬倍的地步,故就有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是其一。再者某些地方買官賣官越來越普遍,法不責眾,投資者風險意識弱化或已沒有風險意識,這是其二。此外,體制與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步伐遲緩。大家想想,一個社會主義民主憲政體制下的官員,能有多大的利益誘惑的空間?一個公開透明的公民一人一票選舉制度,一定能嚇跑眾多的烏紗帽投資者。我們不能再熟視無睹了。因為最大的腐敗是吏治的腐敗。
插圖 / 夏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