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奎
“人是會思想的蘆葦”,使西哲帕斯卡名留青史。把人比作一根植物的蘆葦在茫茫宇宙中是何等渺小,而作為有思想的人,卻驚天地、泣鬼神,創(chuàng)造出幾千年的人類文明史與當代人類難以想象的高度物質文明。人類的偉大,在于思想的偉大;人類的力量,在于思想的力量。
人作為有思想的高級動物,又人為設定了許多禁錮自己的框框、教條與牢籠,于是乎,就有了人類歷史上一次次的思想解放。
哥白尼是人類思想解放的先驅,“日心說”的誕生掀起了天文學史上一場偉大的革命,揭開了近代科學向宗教挑戰(zhàn)的序幕。為真理而獻身的布魯諾一直不停地追問,十六世紀的人為什么還要固守基督誕生前四百年寫下的字句呢?究竟是為什么?正統(tǒng)信仰的人回答他:“因為一直都是這樣?!辈剪斨Z的肉體化為灰燼,地球依然繞著太陽運轉,人類思想經過火刑架依然向前,人類一直為自由思想、自由信仰、自由表達而奮斗不止。
啟蒙思想家們把歐洲封建社會比做漫長的黑夜,呼喚用理性的陽光驅散現(xiàn)實的黑暗,于是,理性是最高的審判官。過去的一切社會制度、社會現(xiàn)象、思想甚至于風俗習慣,都由理性的審判官來審判,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一次思想解放。直到十八世紀,法國的《人權宣言》和美國的《獨立宣言》發(fā)表后,人類才開始贏得思想自由的神圣權利。
從古今中外經典作家們的著作中不難得出結論,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只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一個國家要站在世界前列,成為富強的國家,必須有自己的思想家。以當代為例,梁漱溟、馬寅初、陳寅恪、顧準乃至張志新、遇羅克等都是我們國家與民族的精英,他們在歷史的關鍵時刻,頂著壓力,提出自己的主張,歷史證明他們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先驅。
按照顧準的觀點,中國有許多工藝,卻發(fā)展不成精密科學;中國有不成系統(tǒng)的經驗主義,一種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技巧傳統(tǒng),這成不了“主義”,只成了傳統(tǒng)的因襲;中國有原始的辯證法,然而中國人太聰明,懶得窮根刨底,所以發(fā)展不出什么系統(tǒng)的辯證法來。
其實,我們民族曾經是很有思想的。那是一個諸子立說、百家爭鳴的時代,儒家有思想,道家、法家、墨家有思想,其他諸子百家也有思想。有人認為,自秦以后進入帝國時代,我們民族開始沒有思想,也開始不會有思想。秦以后封建專制社會的二千多年,鳳毛麟角的幾個所謂“思想家”,沒有一個能達到或接近先秦諸子的水平,更沒有一個能超越先秦諸子的思想,而且大都是學問大于思想。沒有了思想,剩下的只是學問了。
鴉片戰(zhàn)爭失敗后,我們走了不少彎路,努力不少,成效甚微。當今我們雖然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但面對喧囂與浮躁,最缺的還是思想家。如果我們失去對“永恒”的信念,我們僅活在當下,我們習慣遭受混濁、本能力量的支配,我們的靈魂只能飄蕩不定。
時代呼喚著脫穎而出的偉大思想家,但更需要一大批參與實踐的思想者。沒有千千萬萬的思想者,思想解放便成一句空話。思想解放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讓人說話并允許每一個人說錯話。
人作為一根會思想的蘆葦,帕斯卡從基督教原罪思想中得出人類背負著偉大與悲慘的反論。人類居住在神靈保護下的樂園,后來因想脫離神的支配而偷食禁果,被放逐出樂園。但只有沖出樂園,擺脫禁錮,才有人類輝煌的今天。這也許是帕斯卡從未想到的,但人類的歷史潮流是無法阻擋的,不論你是偉大的總統(tǒng)還是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不論你是發(fā)現(xiàn)天地物理學的科學家,還是預見將來人類走勢的哲學權威,誰都無法回避順其自然的規(guī)則與規(guī)律。
插圖 / 夏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