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國仁

奇怪的狗

陳旭東是個淘金客，這天，他淘到一塊土豆樣的金子，大喜，連忙放在住的帳篷里。你可別以為帳篷里不安全，這里每位淘金客都養(yǎng)著幾只大狼狗守帳篷，這些狼狗很兇，看見生人靠近便會兇猛地?fù)渖先ィ焉粟s走。陳旭東也養(yǎng)了四條大狼狗，守著帳篷。

這天，陳旭東回到帳篷，掀開枕頭，想拿出放在枕頭下的那塊黃金把玩一番，沒想到，枕頭下空空如也，黃金不見了！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狼狗守著嗎？陳旭東朝帳篷口看看，四只狼狗全都活蹦亂跳，跟平時沒啥兩樣。賊怎么能混進(jìn)帳篷呢？陳旭東越想越?jīng)]底，又懷疑自己把黃金帶在身上，丟在外面了。這樣一想，他連忙出門去找，在自己常去的地方走了幾個來回，一直找到天快黑透了，還是一無所獲，只好往回走。他還沒走到帳篷門口，便看見帳篷里亮著燈，四只狼狗乖乖地蹲著，掀開門簾，一個人大咧咧地坐在床上，見他回了，便笑嘻嘻地站起來。

這人陳旭東認(rèn)識，也是這里的淘金客，他的帳篷離這里不遠(yuǎn)，兩人經(jīng)常碰到，卻從沒打過招呼。

這人朝陳旭東笑笑，遞過陳旭東正在找的那塊黃金，說：“我叫劉海，下午去鎮(zhèn)上辦事，經(jīng)過你帳篷門口，發(fā)現(xiàn)你養(yǎng)的狼狗竟然不朝我叫，就試著走近，它們竟然都朝我搖起了尾巴。我想，要是來個不安好心的，你放在帳篷里的東西豈不遭殃了？于是便進(jìn)了你的帳篷，在枕頭下找到這塊黃金，先替你拿著，等你回來再交給你?！?/p>

陳旭東連忙接過黃金，只看一眼，便知正是自己的，連忙收了起來，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這時，外面的四條狼狗突然狂吠起來，很快，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驚慌的聲音：“師傅，我母親得了急病，我急著回去看她，請你把狗控制一下！”

陳旭東連忙出去喊住狗，心里又嘀咕了：這狗認(rèn)生呀，怎么偏偏跟劉海這么熟？

得而復(fù)失

第二天，陳旭東到劉海的帳篷回訪，一直走到帳篷口，劉海養(yǎng)的狼狗不僅不朝他叫，還搖著尾巴跑過來，圍著陳旭東這里聞聞，那里嗅嗅，親熱得不行。劉海出來看到這個情形，驚訝得合不攏嘴巴，他朝陳旭東笑笑，說：“你看，我們注定是好朋友，這些狗先把我們當(dāng)自己人了?！?/p>

還真別說，從此以后，他們真的成了朋友，每天都在一塊兒淘金。

這天上午，陳旭東一鍬揚(yáng)起，便見濾網(wǎng)上滾下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劉海見了大叫：“金子！你淘到金子了！”

陳旭東還在發(fā)愣，劉海已一下跳過來，撿起那塊石頭，在衣服上擦了幾下，露出金燦燦的光來。劉海把金子遞給陳旭東，陳旭東接過一掂量，天啦， 只怕一公斤都不止！他興奮得一下跳了起來。

過了一陣子，陳旭東平靜下來，看見劉海在一旁悶悶不樂，便問：“喂！你這是怎么了？”

劉海搖搖頭，說：“你淘到這塊黃金，可以回家蓋房子了，可我—”

陳旭東一聽，“嘿”的一聲笑了，說：“你就為這呀？好辦！我不走了，繼續(xù)和你一起淘金，直到你也淘到金子，能回家蓋房子娶媳婦……”

劉海感動地看著陳旭東，眼睛里熱熱的。陳旭東又說：“以后，咱哥倆一起吃，一起干……”

陳旭東說完，喜孜孜地把金塊拿回帳篷，放在枕頭底下，跑到鎮(zhèn)上買了好多東西，直到天黑才趕回來。他回到帳篷，點(diǎn)上燈，忽然看到枕頭被人動過了，急忙跑過去掀開枕頭，頓時眼冒金星，差點(diǎn)暈了過去：枕頭下空空的，不僅今天淘的那塊黃金不見了，以前淘到的那塊黃金也蹤影全無。這可是他這輩子蓋房子娶媳婦的指望??！他細(xì)細(xì)思索，一拍巴掌：對了！黃金肯定是劉海偷走的！別看他上回還了黃金，那是嫌金子小了，偷了后又后悔，于是送回來，先套近乎，再找機(jī)會。

陳旭東氣得要發(fā)瘋，拎起淘金用的鐵鍬，沖進(jìn)劉海帳篷，大聲吼道：“劉海，快把金子還給我！”

劉海已經(jīng)睡下了，聽到陳旭東的叫聲，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見陳旭東兩眼噴血，手里拿著把白晃晃的鐵鍬，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金子？我怎么會拿你的金子？”

陳旭東根本不理劉海的解釋，一把掀開劉海的被子，把劉海的枕頭被褥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金子，又把劉海放雜物的木箱翻過來，一把扣在地上。劉?？粗愋駯|一副要拼命的架勢，也不吱聲，在一旁看著他搗騰。

陳旭東翻著從雜物箱倒在地上的東西，沒找到金子，卻看到一雙童鞋，他拿起童鞋，這是二十幾年前北方農(nóng)村常見的那種童鞋，用七彩絲線繡著個虎頭，很漂亮。陳旭東把這雙童鞋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問劉海：“這鞋是你的？”

劉海見陳旭東把鞋拿在手里，一下?lián)溥^來，奪過鞋子，吼道：“別動我的東西！”

陳旭東看看劉海，又問：“你真沒拿我的金子？”

虎頭童鞋

劉海罵道：“你這個瘋子，也不用腦子想想，我要是拿了你的金子，還會呆在這里等你來找？”

陳旭東點(diǎn)點(diǎn)頭，又指指劉海手里的鞋子，問：“這鞋是你媽留給你的？”

“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念想?！?/p>

陳旭東說：“我也有雙這樣的鞋子，你想不想來看看？”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劉海的帳篷。

劉海聽陳旭東這么一說，心里突然激動起來，跟著陳旭東到了他的帳篷。

陳旭東從床底拿出一只箱子，從箱子里拿出一只包，細(xì)心地打開，拿出一雙童鞋來，也是用七彩絲線繡著個虎頭，跟劉海那雙一模一樣。

劉海問陳旭東：“你這鞋也是你媽留給你的？”

“嗯，這是我媽留給我的念想……”

“你生在唐山？”

“你也生在唐山？”

劉海的眼淚滾滾而下，他一把抱住陳旭東，大喊一聲：“哥！”

陳旭東緊緊抱著劉海，哭喊著：“我的兄弟呀！”

這是怎么回事呢？話得從1976年說起，那年，唐山發(fā)生了強(qiáng)烈地震，在那場浩劫中，有戶農(nóng)家一對剛滿周歲的雙胞胎兒子幸運(yùn)地活了下來，后來，這對雙胞胎兄弟分別被外地兩戶好心的人家收養(yǎng)了。這兩戶人一家在甘肅，一家在四川。兩兄弟分別時，腳上都穿著一雙用七彩絲線繡成的虎頭鞋……

兩兄弟一會哭一會笑，一直坐著說到天亮。陳旭東說：“我就說怎么這么巧呢，我的狗不咬你，你的狗不咬我，原來狗早就嗅出我們是同胞兄弟?！?/p>

劉海說：“誰說不是呢，幸好我們養(yǎng)了這些聰明的狼狗，不然，只怕這輩子也不能相認(rèn)了?！苯又?，他又想起陳旭東丟失的金子，說，“怪呀，帳篷有狼狗守著，我又在附近干活，金子怎么就丟了呢？”

這一說，陳旭東又發(fā)起愁來。

正在這時，一只狼狗跑了進(jìn)來，圍著陳旭東蹭來蹭去。只見它嘴一張，那塊拳頭樣的金子掉下來。

劉海高興壞了，急忙撿起金子，又拉著陳旭東往外跑，只見帳篷外，另外三只狼狗圍著那塊土豆樣的金子，用嘴巴拱來拱去，正鬧得歡實(shí)。

原來，這幾只狼狗昨天跑到陳旭東床上，把陳旭東枕頭下的兩塊金子叼下來，當(dāng)成玩具玩起來。想不到它們這一鬧，竟然讓一對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在異鄉(xiāng)重逢……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