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在重慶錄節(jié)目,昨天從重慶飛到廣東佛山,今天早上六點多從佛山趕過來上課?!?在上戲剛聽完研究生課的董卿接受了本刊的專訪,連日奔波,一臉素顏的她略顯疲憊,但一進入訪談,共同回憶起她的往昔,董卿又開始神采飛揚,妙語連珠起來。
主持,冥冥之中的安排
和很多喜歡文藝的女孩子一樣,董卿高中畢業(yè)后不顧家里的反對,報考了浙江藝術學院的表演專業(yè)。畢業(yè)后董卿分在浙江省話劇團,但是劇團并不景氣。1994年,浙江電視臺招聘主持人,董卿順利考取,開始了她的夢想之旅。
記者:據說你報考浙江藝術學院表演專業(yè)的時候,家里很反對,你憑借一個人的力量怎么說服你爸媽的呢?
董卿:我覺得孩子的力量永遠強過父母吧。父母再怎么反對,最終還是會妥協(xié)的,因為他們愛自己的孩子,不忍心。記得考藝術學院的時候,我只有17歲,高中剛畢業(yè),初試已經通過了,后面還有好幾輪面試,最后一關的時候是父母陪我一塊去的。
記者:那么小就很有主見,你脾氣是不是有點倔呢?
董卿:非常倔,從小就這樣,人的性格是非常難改變的。一方面是堅強,一方面是倔強,堅強是一種很美好的可以培養(yǎng)的品質,而倔強可能是天生的。我是一個一旦主意已定,就很難改變的人。
記者:浙江藝術學院畢業(yè)后,你進了浙江話劇團,當了演員,后來怎么成為主持人的呢?
董卿:我還記得很清楚,1993年浙江有線電視臺招聘,我去參加試鏡,其實當時我對主持沒有任何的經驗,因為學過表演,不太怯場,還挺能說會道的樣子,我覺得考官是被我的表象迷惑了(哈哈)。然后我就去浙江臺上班了,很清楚記得,剛去浙江臺上班的時候,我覺得好快樂,每天都能上班是件好開心的事情。中午可以在單位餐廳里吃飯,出鏡還有人給你化妝,每天去上班的時候都是奔著跳著的,莫名其妙特別快樂,覺得好像接下來會有好事兒。(哈哈哈)
記者:從演員到主持人,你是否一接觸主持這個行業(yè)就決定以后往這方面發(fā)展了?
董卿:一干上主持就蠻喜歡的,雖然那個時候對主持根本不了解,別人讓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別人讓你怎么說就怎么說,但我還是覺得挺快樂的,這種狀態(tài)很好。我從小就有點話嘮,老師也經常在學期總結評語里寫到:上課愛說話,做小動作。我小時候就參加各種文藝演出,演講比賽,做小主持啊,可能冥冥中自有一些安排。我覺得只要你快樂積極地去做一件事情,就能不斷激發(fā)你自己的潛能。
對上海有太深厚的感情
1996年,董卿又回到埋藏了很多童年記憶的上海,在上海東方電視臺主持《流金歲月》、《相約星期六》等欄目和數十臺大型綜藝晚會。1999年年底董卿放棄主持火爆一時的《相約星期六》節(jié)目,調到剛創(chuàng)辦的上海衛(wèi)視工作,擔綱上海衛(wèi)視的《上海大劇院》、《新上海游記》、《從星開始》、《親親百家人》等自辦節(jié)目主持人。
記者:既然在杭州生活得那么快樂,為何想到來上海發(fā)展呢?
董卿:當時東方電視臺招聘主持人,我爸媽看到了這則啟事。那時他們還生活在嘉興。他們畢竟是上海人,60年代大學畢業(yè)再也沒有回去過,所以很希望我嘗試一下,他們覺得上??赡軙懈蟮囊粋€天地。而我并沒有非常積極主動,因為我覺得我在浙江電視臺干得挺好的,做了兩年的時間,剛步上正軌。但是另一方面對上海我又有太深厚的感情,不是用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記者:那個時候印象中的上海是怎樣的?
董卿:我父母大學畢業(yè)后分配到安徽工作,我小時候是跟著爺爺奶奶在上海長大的,一家子熱熱鬧鬧住在一塊,那時我爸爸媽媽的兄弟姐妹都沒結婚,他們像值班一樣每天輪著到幼兒園來接我。我在上海長到7歲的時候,跟隨父母去了安徽,開始念小學。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才回上海,過完年離開上海的時候,我總會哭,從公交車上一直哭到火車上,覺得好難過。
記者:那段記憶對于你后來的生活有怎樣的影響?
董卿:比如我現在到任何地方都不坐火車。我現在頻繁地到各地出差啊,有些地方可能飛機不能直達,火車可以直達,我也拒絕坐火車。我覺得有太多艱苦的,奔波的,離別的回憶在其中。
記者:當時考東方電視臺有近千人,最終才選了兩人,你不是主持人專業(yè)出身,工作也才兩年,怎么脫穎而出的呢?
董卿: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看上我的啦!(哈哈)我覺得他們太有眼光了?。ü┠莻€時候東視挺有膽量的,他們招人,連你的戶口一起進入上海,工作關系進入臺里,以此來吸引全國各地的人才,所以他們也很嚴格謹慎。我記得到最后一場考試的時候,還剩下八個應聘者,但是考官大概有二十多個。
記者:你是否是壓力越大發(fā)揮得越好?
董卿:可能吧,他們說我屬于競技型選手,上場了之后所有的能量可以迸發(fā)出來。那個時候他們可能覺得這個女孩高高瘦瘦的,熱情開朗,又很有教養(yǎng)的感覺。這些感覺很重要,因為我覺得當時自己實在沒有更多可炫耀的東西。我想他們可能認為工作的經驗能力可以培養(yǎng),而重要的是人。所以我很感謝我的父母,這得益于他們的教育。
記者:上海的節(jié)奏很快,跟杭州完全不一樣,你離開上海十幾年再回來應該有很大不同吧?
董卿:記得我1996年回到上海工作的時候還是覺得蠻陌生的,我常有一種膽怯的感覺,沒有融入這座城市,東南西北也辨不清。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說著一口上海話的外地人。
記者:1998年因為主持《相約星期六》你在上海開始受到矚目,是否從那個時候起也在意別人的評價了?
董卿:因為你干這一行,別人總是把成功和名望結合在一起進行判斷,有名證明你做得好,沒名說明你做得不好,這不是我的觀點,但一般人往往會這樣認為。所以最初的我也是渴望被認可的,連上街、出去吃飯也恨不得每個人都認識,現在不會了。我覺得這是一個成長的過程,現在我不需要靠這些來支撐我自己了。我知道我是誰,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記者:現在會不會覺得很多人認識也很麻煩?
董卿:沒有吧,我對所有關注我的人還是蠻感激的。我現在越來越明白,不要把別人對你的愛當作理所當然的。越做到后來我就會越小心翼翼,越走到后來就越誠惶誠恐,就是希望自己所做的不要辜負了大家對你的那種褒獎。
記者:《相約星期六》當時很火爆,但是不久你就放棄了,去了上海衛(wèi)視,然而并不是很理想,當時你失落嗎?
董卿:失去一個收視率高達10%的節(jié)目一定會失落的。但我當時真的有一種勇氣,我覺得節(jié)目可以再做嘛。但是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簡單,很明顯在上海衛(wèi)視幾年,再沒有得到一個更高收視率的節(jié)目。但是我覺得既然選擇了,就沒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比較好的一點是:能夠很務實地盡可能地去改變自己的現狀。不是有句話嗎?改變你所不能接受的,接受你所不能改變的。
我這人不做白日夢
2002年5月,董卿走進中央電視臺,當時西部頻道成立,她應邀主持其中一檔以民歌為線索的文藝節(jié)目《魅力12》。放棄上海已有的成就和優(yōu)越的生活,去前途未知的生疏的北京發(fā)展,董卿也曾困惑過,最終在現實與夢想中,選擇了后者。
記者:你對上海的感情是非常深的,后來為何去了北京?
董卿:北京對我的召喚,也是在我最沒意想到的時候。那是2001年年底我第一次拿到金話筒獎,2002年春節(jié)一過,我就接到了北京打過來的電話,我感覺很突然,電話里說你看你能不能來試鏡,如果過了的話,就參加招聘考試。就是這么輕松的一句話改變了我全部的生活。
記者:當時能不能進中央臺也不確定。
董卿:當然不確定,什么都不確定。當然后來我還是去試鏡了,就像當年考東方電視臺一樣,參加筆試,參加面試,參加英語口試,一環(huán)一環(huán),很復雜,必須按照他們的規(guī)定,一次次從上海到北京去參加各種不同的考試,然后你不知道結果是什么。當然最終我脫穎而出了,很快他們來找我談話,進入了一個很關鍵的選擇環(huán)節(jié)。是留在上海,還是闖蕩北京?我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看到每個人都會問:你說我是留在上海,還是去北京?(哈哈)雖然不停地在詢問,但是我心里其實有了決定,可能是在一次次地追問中有了決定,因為我反問我自己,如果你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再也沒有CCTV,你會怎么樣,我想我會后悔的,我想有一天,我在上海過得很舒服的時候,在購物啊,在吃飯的時候,我會后悔的,我不想這樣。
記者:央視人才濟濟,要冒尖很不容易。
董卿:那當然,對于這些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再去北京,已不是剛到上海那么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了,我會對很多事情有充分的準備。
記者:剛去北京的時候有沒有什么抱負?
董卿:沒有,哈哈,我這個人不做白日夢,我從來不想我能做成什么樣子。
記者: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有一個目標,你那個時候沒有嗎?
董卿:我那個時候的目標就是在中央臺有一檔自己的節(jié)目,這個目標很快就實現了,我有了一檔自己的節(jié)目《魅力12》。但當時的西部頻道收視率不是很好,而且制作團隊也很年輕,我每錄制一期節(jié)目都要花好多精力,很辛苦。有時候錄完節(jié)目精疲力盡躺在床上的時候心里會覺得好煩,因為付出和回報根本不成正比,知道嗎?但是,即使這樣,還是堅持下來了,因為我覺得那是我當時唯一抓在手上的東西。
春晚是一個里程碑
除了在西部頻道錄制節(jié)目,董卿還先后參與主持了中央電視臺不少大型文藝節(jié)目,其中2004年的《中央電視臺第十一屆全國青年電視歌手大獎賽》成為了她的一個轉機,使她從央視的邊緣來到了核心。緊接著董卿主持了2005年春節(jié)聯歡晚會,并在2005年度“國際電視主持人論壇暨年度頒獎盛典”中一連捧得“最佳電視綜藝節(jié)目主持人”及“最佳電視女主持人”兩項大獎,當之無愧地成為繼倪萍、周濤之后的央視新一代當家花旦。
記者:后來的青年歌手大獎賽,對你而言是個很大的轉機?
董卿:是啊,我是2002年去北京的,到2004年的時候,綜藝頻道向我發(fā)出了邀請,我當然非常愿意了,畢竟是一個核心舞臺。我現在還非常感激他們,因為他們非常大膽地使用了我這樣一張新的面孔,而且把這么重要的一檔節(jié)目交在了我的手上,他們很有魄力。我這人就屬于別人不能對我有一點好,有一點好,我就特別記在心上。我甚至覺得,我不是為自己而戰(zhàn),我是為他們而戰(zhàn),我當時的想法特別簡單,我一定要做好這個節(jié)目,不辜負這些我從來也不認識卻把我從CCTV的邊緣拽到了核心地帶的那些人。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生活中再也沒有第二件事情了,只有一件事情:青年歌手大獎賽。我吃飯,我睡覺,我思考,一切的一切就為了每天晚上三個小時的直播。
記者:是青年歌手大獎賽一下子讓你有了充分發(fā)揮才干的舞臺嗎?
董卿:這是一個直播賽事,有很多不可預料的狀況會發(fā)生,這個時候就需要你現場的駕馭能力、控制能力、應對能力;這個時候就要開始展示你的思想、你的態(tài)度、你的立場,它給了我這樣的機會和平臺。
記者:那么春晚,你有多大發(fā)揮余地呢?
董卿:我想春晚是一個集體項目,不以主持人為核心,你在這里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反而會顯得不協(xié)調。春晚要的就是大融合的感覺,這本身就體現了我們中國的文化特色,你再有思想,也沒必要在年三十的晚上表現啊。但是就算這個活動是經過排練的,是事先預知的,你還是可以掌握怎么說,你的情感可以是真實的。
記者:即使沒有太大的發(fā)揮余地,能主持春晚對你而言意義還是非常重大的。
董卿:對,它是一個里程碑,它可能不是一個體現你個人特色的舞臺,但它絕對是一個體現你目前高度的平臺,就像我們現在說新聞中心以新聞聯播作為標志一樣,新聞聯播是一個特殊的符號,那能上春晚也一定是一個特殊的象征。
記者:你是2004年上的春晚,對你而言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的事?
董卿:說實話完全在意料之外,當時我真的不敢想象。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第一次參加春晚的感覺,那個舞臺挺奇特的。我記得2005年春晚恰好是全國各地主持人拿著春聯兒大拜年吧,選派的都是各地最優(yōu)秀的主持人。可是第一次排練的時候,這些主持人沒有一個能把春聯說得很流暢的,雖然是排練雖然只有十幾個字,可是每個人的感覺都不對,我是一個比較善于觀察的人,坐在下面看著我就知道,我跟他們有一個同樣的問題,你最后要克服的是你自己的心理障礙。
記者:你怎么克服自己心理障礙的呢?
董卿:我覺得主持人是一個挺特殊的工作,你想做好它,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準備準備再準備。我不覺得我有什么超人的智商,但是我覺得我有非常好的一點是:我愿意為每一個細節(jié)去做充分的準備工作,即便這個細節(jié)在舞臺上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春晚也是一樣的道理。
特奧會:
指令錯了,你就錯了
2007年世界夏季特奧會開幕式上,董卿在節(jié)目直播過程中出現的口誤惹來不少觀眾的不滿,有網友認為董卿“出了世界性的錯”,甚至要求她“下課”。此事發(fā)生后,董卿一直保持沉默,而她的不少同行挺身而出為董卿鳴不平。
記者:雖然之前進行了很充分的準備,但是難免有失誤的時候,而且很可能錯不在你,比如不久前的特奧會……
董卿:嗯,特奧會之后我沒有接受過任何媒體的采訪,我不想去多說這個事情,它不是我個人的問題。
記者:所以你會有委屈的感覺。
董卿:會吧。但是我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我父母。因為我個人受到的委屈跟我在央視取得的成績和褒獎相比算不了什么,這個委屈我能夠扛得住。但是我怕我父母……不過他們這次也挺能理解的,他們覺得整臺晚會無論從解說到轉播都挺完美的,而且他們看我主持節(jié)目這么多年,也大概知道了電視制作的一些過程,他們會明白這不是我個人的問題。
記者:從地方臺的名主持到央視的當家花旦,你對自己主持上的要求也不斷在提升吧。
董卿:對,我現在對自己的要求是千萬不要做一個在臺上滿嘴說著流利廢話的主持人。我對自己的要求是,你不要去浪費觀眾的時間。雖然很多文藝節(jié)目需要娛樂,但是你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表達你的立場和觀點,這是非常重要的。好的主持人會要求語言中有信息量,有趣味,有情感,當然最好還有智慧。
事業(yè)第一位
除了工作,學習是董卿生活的重要內容。1996年,董卿第一次走進上戲讀書,11年過后,她又以高分考取了上戲07級MFA(藝術碩士專業(yè)學位班),再一次正式成為了上戲的一名新生。由于董卿在北京工作,每次都是打“飛的”趕來上課,為此導師給了這位勤奮的學生特殊待遇,專門為她量身訂做了彈性學分制,根據董卿的時間調換上課時間。
記者:讀研究生是否為了轉型?
董卿:我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想讀書而已。
記者:聽說你想做談話類的節(jié)目?
董卿:談話類節(jié)目是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類節(jié)目,因為我覺得交談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用心溝通,而且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傳遞,可以通過節(jié)目感染更多的人,溫暖更多的人,這是非常幸福的事情。所以我會渴望,但我不覺得讀書跟這有什么必然的聯系,讀書就是希望有機會讓自己做一些思考,在走得特別特別快的時候,放慢一些腳步或者停下來,回望一下自己做得怎么樣。
記者:因為讀研,你又要經?;厣虾?,剛進東方電視臺時,你說你是一個說著一口上海話的外地人,現在你生活在北京再回到上海,又是怎樣的感覺呢?
董卿:當然還是有一份親切感,畢竟我的父母現在生活在上海。我喜歡上完課抽點時間去逛逛街,或者陪父母出去吃個飯,有一種忙里偷閑的愉快。
記者:你會有一種孤獨感,或者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嗎?
董卿:太多了。每個人都會有覺得孤獨的時候,把它看作另一種生命常態(tài)就好了。
記者:你會去找朋友嗎?
董卿:不會,一個人也挺好的。
記者:這樣的時刻你會干些什么呢?
董卿:看書,看電影。我可以很自豪地說,我從來沒有間斷過看書,再忙,我每天都會留出閱讀的時間。我對書的選擇不特別拘泥于某一類,我曾經非常喜歡看小說,但是現在更多的是文藝隨筆,包括一些雜志,都挺好的。
記者:你曾說過,如果讓你只帶三樣東西在荒島上生存,一是書,二是一粒種子,三是男人。按這個排序,你好像事業(yè)是第一位,家庭是第二位。
董卿:目前看是這樣的。
記者:感覺你蠻強勢的,脾氣倔,又非常優(yōu)秀,這樣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害怕,不敢高攀啊。
董卿:呵呵呵,我也不知道。
記者:你對理想中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
董卿:我比較欣賞有智慧、有責任心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