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
四川樂山人。新聞從業(yè)多年,現(xiàn)擔任北京某媒體傳播總監(jiān)。有過含文學評論在內(nèi)的若干傳播和文學藝術(shù)專著。關(guān)于成都、北京、上海的三地體驗開始于上世紀70年代末就學成都之時。
55年前,美國人羅茲·墨菲在談到認識、理解中國需要找到一把鑰匙時,選擇了上海。當日,在泱泱華夏國土上,“唯上??胺Q接受和吸取了19世紀歐洲的治外法權(quán)”,這是個“飽受了炮艦外交和租界利害”之經(jīng)驗和教訓的國際大都會,包括美國人在內(nèi)的世界公民,聚焦上海是順理成章的全球化眼光。如果再強調(diào)20世紀上半葉,在驚心動魄的革命與反革命角逐的中國歷史版圖上,上海如何以其不同凡響的社會中堅力量,塑造了與保守的內(nèi)陸(主要是深受晚清帝制崩解余毒影響的北方)相抗衡的“海派文化”,羅茲·墨菲們的結(jié)論就更是雄辯得誰也不能否認了。
海派文化同京派文化,以及同其它區(qū)域文化的對立和沖突,其實是一個多少年里難分難解的沉重話題?!袄斫庵袊蔫€匙”不止一個上海。人們越來越發(fā)現(xiàn),多元化掩蓋的雜亂無序在混淆著天下視聽。今天,中國開放改革的現(xiàn)實成果之一是東西南北中競相攀比神速發(fā)展的城市建設(shè)。與形形色色的城市經(jīng)濟發(fā)展相較勁,如影隨形般興起的文化活動,曾幾何時已卷起狂瀾,上上下下鼓噪學步,里里外外抄襲效仿,千城一調(diào)、百市同音,到處都在把自己標榜成獨步天下的世襲領(lǐng)地,都是對國家利益有生死攸關(guān)命脈作用的文化道場。
透過大大小小光怪陸離的城市秀,我們當然應該對南北東西的城市文化、區(qū)域文化有一個清晰的界定和是非判斷。幾年前,東京有一次沒有引起充分關(guān)注的論壇:認識今日中國。論壇上有專家談到北京、上海、成都“三大文化中心”——“北京神氣”、“上海大氣”、“成都靈氣”。繼后,三都市乃“海內(nèi)外理解中國的三把鑰匙”一說逐步成型。
說文化北京神氣,最核心的因素還是元以來歷代以萬歲稱帝造神的皇家文化。中國封建的道統(tǒng)和治統(tǒng),在彌漫著皇家瑞氣的京華,發(fā)揮得最為淋漓盡致。在中國,沒有比北京更能滿足民族文化心理的好奇和窺探的欲求。讓外鄉(xiāng)人特別感動的,是京城出租車司機和三輪車師傅身上,得天獨厚自然而然有一派常年進出宮門,耳濡目染全是后海前街情調(diào),三言兩語就要說到宮廷隱秘、皇家小道之類。前些年,有人做過不完全的統(tǒng)計,每1000個進京謀事的外鄉(xiāng)人中,少說有800人被自稱與中央和北京市幾大家族有非同尋常關(guān)系的騙子騙走錢財或貞操。神氣的一切最終到底演化出神奇來。既然是首善之區(qū),中國所有的思想、文化、理論幾乎都從這里發(fā)源。被集中起來的權(quán)力可以呼風喚雨,可以在將一部分人突然驅(qū)趕到邊緣,讓他們身陷囹圄之際,將另一部分人捧上浪頭,讓他們頃刻間身價百倍。
而文化上海的大氣始于虎嘯龍吟的上世紀30年代,新文化運動的第二個十年。那是被稱為“中國文藝復興”的一個特殊歷史時期。在南北征戰(zhàn)激越的槍炮聲里,中國的文化精英團隊風云際會上海灘,歷史性地塑造了中國知識分子高密度集中的東方大都會和驚世駭俗的“海派文化”。這個國際大都會兼容五花八門的主義和政黨,形形色色的團體和幫會,競相叫板的眾多報刊不斷拋出或極端或守舊的各類言論學說,風格迥異、流派紛呈的文學、美術(shù)、音樂、戲曲稱雄一時,數(shù)不盡的政治精英和工商精英橫空出世扭轉(zhuǎn)乾坤至今余威尚在……這令天下人由衷景仰的雄圖大業(yè),足以給后世留下海派文化的赫赫聲威。
至于文化成都,其淘金攻玉的靈氣,真趣無限地反映在“休閑之都”、“第四城”、“來了就不想走”等極端聰明之輩給予的精到評說里。類似深具“姜桂之性”,“像條老豇豆一般搖在風里”的成都頑主流沙河那樣知性十足的讀書人比比皆是,說到成都,他們都會如數(shù)家珍地侃侃而談。成都人對自己棲息的天府之國今年6月才被國務院視作國家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qū)不以為然,他們骨子里不乏對其他國際大都會側(cè)目而視的不屑一顧,“你幾爺子白天黑夜氣都不息的忙為了啥?還不是為了多過幾天舒適安逸的休閑日子。成都人的靈醒要點來頭才學得會喲”。
給你這三把鑰匙吧,捅開文化中國那把銹跡斑斑大鎖的故事。本開篇權(quán)當專欄“三城志”序言,且容在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