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嗇子非常瀟灑地走在城市街頭。腳步踩在地上踏踏實實，聽起來鏗鏗鏘鏘，底氣很足。老嗇子有理由這樣，因為他的衣兜里裝的有錢，而且是一張百元大鈔，粉紅色的票面，看著既養(yǎng)眼又舒心。票子是嶄新的，捏著硬硬實實，搖著，嘎嘎作響，可以當(dāng)扇子扇風(fēng)。

老嗇子心中忿忿不平：日他媽!這日子過不成了，攉吧，都攉吧，攉干了才好呢!老嗇子掩掩飾飾地?fù)崃藫嵫b錢的衣袋，步伐有力地往前走著。

他氣他的兒子。好好的黑白電視看著，非要換個彩色的不可。兒子原來挺聽他的話，自從那個小妖精一般的媳婦來了之后，局面攪亂了。人家床頭風(fēng)呼呼一吹，兒子就跟他離心離德了。怎么那么大的魔力!這媳婦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整天穿得像個花蝴蝶，屋里院里，風(fēng)一樣飄來飄去，晃得人頭暈眼花。過了門兒的媳婦，你穿著叫誰看哩?當(dāng)公公的與兒媳婦中間有堵墻，隔著話呢，不好說什么。穿就穿吧，花就花吧，電視機(jī)可不礙你什么事，嘿!竟然也看不入眼了，嫌里邊的人不花了。攛掇著兒子與他吵鬧，不買還不行。黑白的怎么了?你喜歡花的，偏偏還有人喜歡黑的，街上不少漂亮的女孩兒，穿著黑衣服黑裙子，氣氣勢勢地在街上走，旁若無人一般，多少眼光瞟過去，不也蠻招人嗎?就是買，買個能看的就行了，不!還要跟村支書家攀比，要買跟人家一般大的，三四千塊錢哪。這不是敗家嘛!日子能這樣攉著過嗎?終于有一天把這個家攉干攉凈了，我看你龜孫們都去喝西北風(fēng)吧!

他阻止不了兒子換電視，但可以自己生悶氣。昨天小兩口進(jìn)城，電視機(jī)已經(jīng)買回來了。最高興的還是那個妖妖孽孽的媳婦，坐在新電視跟前，坐得很近，恨不得鉆進(jìn)電視機(jī)里，滿屋子都是她的笑聲。那笑聲像狂風(fēng)裹著的冰雹，從老嗇子的耳朵里灌進(jìn)來，噗噗嗵嗵直砸在他的心上。老嗇子心疼，他心疼那幾千塊錢。

竟然一夜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床板子吱吱呀呀不停地響，滿床都是他咬牙切齒詛咒的聲音：媽的!這日子過不成了。攉吧，都攉吧，攉干了才好呢!這句話，老嗇子一夜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

吃過早飯，他紅著眼睛跟老婆說：“給我點(diǎn)兒錢。”老婆問：“你要錢干什么?”他恨恨地回答：“既然過不成就都不過了!咱這省來省去的為了誰呀?這些年我一分錢掰成兩半兒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結(jié)果呢，你掙一個，他們能葬送十個。我也想明白了，等這個家敗了，想吃想喝也沒有了。還不如趁早，大家都搖搖扔扔算球了。叫家里那些腐敗分子們看看，老子也會花錢，還會流水一樣花錢!”老婆瞪他一眼，說：“你聲音小點(diǎn)不行嗎，今天怎么了?掩上鬼了?你這是嚇人吧!”他說：“人家?guī)浊浊У亩既恿耍又鴼鈿鈩輨?，不眨一下眼睛，我進(jìn)城逛逛，到館子里吃頓飯，喝二兩。怎么了，還過分啊!”

老婆嘲笑似地又瞪他一眼，賭了氣到屋里給他拿來錢。老嗇子一看那錢，倒有些怯怯的，不敢接了，說：“我要這么多干啥!夠一頓飯錢就行了。”老婆說：“沒零錢了。你不是要攉要扔嗎?扔的少了能出了心頭的氣嗎?氣死了，別說下館子，我做的豬食兒你也吃不上了!”

既然沒有零的，那就只好這樣了。老嗇子接過老婆手中的百元大鈔，用塑料紙裹了，又用一方毛巾卷在外邊，裝到貼身的內(nèi)衣口袋里，慎重得如同戰(zhàn)爭時期八路軍交通員帶的雞毛信。那是要通過敵人的封鎖線，交給山上的八路軍的秘密情報。

從城里到鎮(zhèn)上的公共汽車就經(jīng)過門口，老嗇子不坐。等了半個小時，爬上一輛進(jìn)城拉磚的拖拉機(jī)。下車的時候，老嗇子就踩上了城市的街頭。

老嗇子很少進(jìn)城，但來一次就覺得有一次的新鮮。城市就像一個妖艷的女人，總是不停地?fù)Q衣服，一次比一次浪，穿上新的，舊的就毫不吝嗇地扔了。或許兒子兒媳婦是對的。他又撫了撫裝錢的地方，心想：不瀟灑一把，或許真的愧對了自己哪。

不到吃飯時間，老嗇子決定先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轉(zhuǎn)著轉(zhuǎn)著就轉(zhuǎn)到晌午了。老嗇子不自覺地就注意上了飯館。他準(zhǔn)備坐在飯館里，要兩個菜，淚水停停地喝兩杯。

按照他的經(jīng)驗，他告誡自己：進(jìn)什么樣的飯館，不能馬虎；聽說城里什么店都很宰人的，這種窩囊的事可不能干。操什么心就有什么，飯店還真不少。走不幾步就有一家，一道街上竟有十幾家小飯店。挑了一家他認(rèn)為最合適的，也是最小的進(jìn)去，在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前坐了。也到了吃飯時間，看來這家生意不是太好，客人不是很多。服務(wù)員是個小姑娘，馬上笑臉相迎走過來，問他要點(diǎn)兒什么。老嗇子問有什么菜，小姑娘給他報了幾樣。他說：“切盤牛肉，拌個松花蛋。對了，小瓶的白酒來一個?！?/p>

服務(wù)員笑吟吟地回去安排。老嗇子照自己大腿上猛地拍了一掌，暗暗責(zé)怪自己：“怎么這么糊涂!還沒問價錢呢?！庇谑羌泵Π研」媚飭净貋?，小姑娘告訴他，牛肉二十，松花蛋八塊，小瓶的酒，四塊。他一盤算，就這幾樣?xùn)|西，要花三十多塊，自己是不是也成腐敗分子了。他看了看旁邊一桌的三個人，來的早些，要的也有這幾樣菜，不大的盤子，三兩筷頭兒就夾沒了。老嗇子越看越覺得不值，花這樣的冤枉錢豈不是二百五了?城里的飯店也真會宰人。我老嗇子的錢都是辛辛苦苦掙來的，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更不是坑國家坑群眾坑來的。不行不行這冤枉錢咱不能花，不要了。老嗇子作出了決定。

剛才進(jìn)來一位出租車機(jī)，老嗇子看見他在門口兒停車，這會兒正摟著一只大碗，呼呼嚕嚕地吃羊肉燴面。他問小姑娘那羊肉燴面多少錢一碗?小姑娘對他的退菜很不高興，早收了臉上笑容，說：“四塊。”他忽悠著眼睛想了想，知道二兩面就能做那么一大碗面，二兩面不過兩毛錢，就是加上幾根青菜葉子，油鹽調(diào)料，也上不了一塊。老嗇子也有寬容之心，人家開飯店就是賺錢的，應(yīng)當(dāng)允許人家賺，但你不能賺得太離譜，賺個對半，兩塊錢還不行嗎?四塊實在不能讓人接受。吃飯的人莫非都成了傻瓜，人家宰了他他還吃得挺香。老嗇子慶幸把小姑娘喚回來得及時，要不今天就上了大當(dāng)了。想著，就毅然決然走出去。

進(jìn)另一家飯店一問，飯菜也是那樣的價錢。老嗇子有些迷茫，商量好了，合著伙來騙人的?過來報菜的同樣是個小姑娘，他聽了小姑娘的報價后說：“這么貴!在家自己做才要多少錢?”那小姑娘有些不耐煩，生生地回他一句：“那你回家吃去，來這里干什么!”老嗇子心頭不禁火起：說話怎么這么噎人!我來是拿錢吃飯的，不是拿錢來買氣受的。虧了是個小姑娘，若是別人，老嗇子可不依呢。盡管老嗇子大人不跟小人怪，出門時還是對小姑娘說：“小姑娘家，說話要好聽些!”

悻悻走在大街上，老嗇子實在有些餓了，他想無論如何要吃一些東西了。但他堅決地告誡自己，飯店是不能再進(jìn)的，開飯店的一個個比劫路的刀客還兇，再進(jìn)去還不是自取其辱!這樣琢磨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家副食店的門口。

老嗇子探頭往里邊一看，貨架子上擺得花花綠綠，都是吃的。老嗇子心中暗喜：他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一屋子的吃食，還怕填不飽爺們的肚子?他問老板各樣吃食的價錢。誰知這里比飯店還兇險，價錢都貴得令他瞠目結(jié)舌。對面歌舞廳走進(jìn)來一個女孩兒，什么也不問，這個那個的點(diǎn)了一堆，讓老板用一個大的塑料袋子裝起來，爽快地遞給老板一張百元大鈔，與老嗇子衣袋里裝的一模一樣。他又輕輕地接了按裝錢的衣袋，那里邊鼓鼓的。老板找女孩兒錢的時候，女孩兒扯開一個袋子，捏著里邊的東西往嘴里填。那東西真脆，女孩兒嘴巴扭動著，傳來嘎嘎吱吱的響聲。濃濃的香味兒彌漫開來，差點(diǎn)要把老嗇子香暈。老嗇子對自己說，貴就貴吧，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無論如何要買一點(diǎn)兒，不管怎么說也是一頓飯啊。

女孩兒像只麻雀，提著袋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帶走了咀嚼的脆響和誘人的香味兒。他記下了剛才女孩兒吃的那樣?xùn)|西，叫什么“旺旺”的，指著柜臺里同樣的“旺旺”袋子，問老板：“這個多少錢?”老板說：“三塊?！?/p>

他說：“拿一個?！薄澳谩弊謩傉f出口，話到半路拐了彎兒，成了：“拿……有多重?”老板是個老花眼，把袋子抽到眼前，看不清；又逐漸地拉開距離，看了半天，告訴他一百克。老嗇子是上過初中的，學(xué)過數(shù)學(xué)，他用學(xué)過的知識換算半天，弄清楚一百克是二兩重?，F(xiàn)在的商人也精，二兩重的東西做那么大一袋子。聽說喂豬喂王八的飼料里兌激素，還沒聽說做食品也要兌激素的。人家還不瞞你，重量就明白的標(biāo)在袋子上，騙人騙到明處。就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兒，吃下去放個屁就崩沒了，還要三塊錢。比較起來，還不如飯店的一碗羊肉燴面實惠。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買了，上的當(dāng)就更大了。

老嗇子又問：“好吃不好吃?”老板說：“你沒看見那小女孩兒怎么吃的?嘎嘣嘎嘣的，脆梨兒一樣!”老板的意思是這點(diǎn)心好吃，像梨一般脆。但今天遇見的可是老嗇子，老嗇子越聽，越覺得這玩藝兒千萬不能買了。他又在心中換算一番：也就是說，三塊錢等于買二兩梨；一斤梨就要十五塊了。外面一個個用白紙包著的梨也就塊把錢一斤。掏兩三塊錢，蹲在賣梨的攤子前，一會兒就啃個肚子圓。老嗇子不禁感嘆：城里處處是陷阱啊，要不問清楚，差點(diǎn)又當(dāng)了冤大頭了。

他對梨的印象很深。上世紀(jì)七十年代末的時候，他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樹，這棵梨樹像一個生育能力旺盛的女人，每年枝頭上掛滿果實。梨成熟以后，從附上卸下來，母親用籃子提到街上，每年總是能賣十來塊錢，那時候十來塊錢可不是個小數(shù)月。那年生產(chǎn)隊到他家院子里拉糞。牛車倒車的時候不小心碰斷了一棵樹枝，母親心疼得盤著腳坐住院里，放聲大哭?？拗拗?，想到人們常說的“冤有頭債有主”的古話，眼淚一抹拉，找隊長索賠，要三塊錢。隊長不給，母親攆著隊長罵。幾天后隊長被罵急了，請了隊里幾個潑皮的婦女，每天記滿勤工分，一拉溜兒坐在他家的院外，與母親對罵。母親單槍匹馬，毫無懼色，硬是把這幾個婦女罵得一個個收兵卷旗。后來隊長沒有辦法，只好賠了三塊錢了事。母親已經(jīng)死去幾年了，但勤儉的家風(fēng)傳給了他。

令他遺憾的是他沒有見過爺爺。據(jù)父母親講，爺爺過日子更是葉巴好手。廚房的灶臺上放著一個油罐兒，油罐兒里插了一支筷子，做飯的時候，就拿起那只筷子在飯鍋里攪一攪，就算有油了。筷子在鍋里攪過后，又帶了一些飯鍋罩的湯汁回到罐子里。所以油罐兒里的油總不會減少。過端午節(jié)要吃雞蛋鴨蛋，奶奶煮了一個成鴨蛋，爺爺?shù)侵葑?，把這個成鴨蛋用繩子拴了，掛在梁頭上，連皮也不剝。吃飯的時候，全家人吃一口飯，抬頭望一眼那顆可愛的鴨蛋。那時候父親還小，小孩子總是饞嘴，吃一口飯望了兩次。爺爺一拳就砸在父親的頭上，罵他：“就不怕成死你兔孫啊!”世世代代形成的勤儉持家的家風(fēng)，幫助家人度過了多少饑荒年月。可是到了他這一輩兒，這樣良好的家風(fēng)貫徹不下去了，竟然難以為繼了。想想有些心酸，眼窩一熱，差點(diǎn)就流下淚來。

這樣一想，老嗇子在惱怒里陡增了幾分悲壯，他又一次撫了撫放錢的地方，再一次下了決心：日他媽，今天老子無論如何，也要把這錢給攉出去，攉得干干凈凈!

老嗇子執(zhí)著地奔走在城市的街頭。癟了肚子，身體的前面少了半壁江山，腰也就哈了下來，那樣子看著不太瀟灑?，F(xiàn)任老嗇子煩透了這道街，因為這道街上的飯店和商店沒有給他帶來消除饑餓的煩惱。走到十字街頭，一拐，上了另一條大街。過十字口沒多遠(yuǎn)，老嗇子終于看到一個賣水果的攤子，一只巨大的遮陽傘敞在攤子上邊。賣水果的是一位中年婦女，看到步履沉重的老嗇子走來，很熱情地說：“大哥，還沒吃飯吧?”

這老妹子真會挖心離子說話，她怎么知道老嗇子還餓著肚子?老嗇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坐下。攤子上不少水果，什么香蕉、蘋果，僅梨就有好幾種。老嗇子這時認(rèn)準(zhǔn)了梨，經(jīng)過商店的煩惱，他覺得吃梨最合算，就問梨的價錢。賣梨的婦女告訴他兩塊錢一斤。老嗇子幾乎要跳起來：“怎么這么貴啊!”那婦女說：“都是從外地運(yùn)來的，我批來就一塊八呢?？茨愦蟾缫彩菍嵳\人，不賺你的，按一塊八?！?/p>

老嗇子本來要蹲在梨攤子前吃個肚子圓的，賣梨的說的價格倒嚇著他了。不買吧，餓得慌；買吧，明知是個坑還要往里邊跳。他仰頭看了看太陽，已經(jīng)偏西得很遠(yuǎn)了。飯店不能進(jìn)，商店也坑人，好歹肚里塞點(diǎn)東西，也算一頓飯吧。他問賣梨的婦女：“這梨好吃嗎?”那婦女回答他說：“大哥，老妹子常年在這里擺攤兒，我招的都是回頭客，不好吃一分不要!”說著，從梨堆里揀出一個大的，遞給他，說：“大哥你嘗嘗，一兜水!”

“一兜水”，是說這梨水分大，里邊全是水，又脆又甜，好吃。老嗇子對梨是熟悉的，他有許多關(guān)于梨的記憶。賣梨的婦女沒有騙他，梨就是一兜水。只不過早先的梨都是散種的，甜?，F(xiàn)存都是大片種植，不上家肥，都是用化肥催長，還美其名曰“新品種”，看著個兒挺大，其實像虛胖無力的病人，吃著臊不拉嘰的，還不如喝水呢。

南京到北京，買家沒有賣家精。他沒有接梨，經(jīng)驗告訴他，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你嘗人家一個，就要買人家十個，人情是欠不得的。你挽個套子讓咱進(jìn)，咱偏不鉆你的麻花圈兒。這是老嗇子多年養(yǎng)成的處世之道。梨對他已經(jīng)沒有吸引力了。老嗇子失望地站起身，沒有給賣梨的婦女打個招呼就走了。大概肚子里的那只手伸累了，縮，回去。餓的時間長了，餓過勁兒了，進(jìn)食的欲望倒不是太強(qiáng)烈了。只是走起路來，兩腿沉甸甸的，軟軟地踩在地上，拖起的時候有些艱難，步伐遠(yuǎn)沒有上年輕快有力。走著走著，走到了來時下車的地方。路旁有一個人，拖著一只長長的膠皮管子，正在給綠化帶中的花花草草澆水。管子的另一頭連在路旁的消防栓上。

老嗇子口干，嘴唇糙糙的。試摸著走到那人面前，怯怯地問：“老弟，這水……我能喝一點(diǎn)嗎?”那人說：“這水不衛(wèi)生，喝了要拉肚子的。隨便一個小鋪里，都賣的有純凈水。”老嗇子說：“不怕，我這肚里已經(jīng)沒什么好拉的。謝謝你了。”

那人把管子遞給他，索性蹲在路牙子上休息一會兒。老嗇子抱著黑包的膠皮水管子，咕咚咕咚地喝將起來。這一氣喝得真過癮，喝成了城市街頭瀟灑的風(fēng)景。

喝飽了，擦了把嘴。正好來時乘坐的拖拉機(jī)吭吭吭地跑過來，車頭上冒著黑煙，辮子樣沖上天空，而后飄散。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磚頭。老嗇子擺了擺手，拖拉機(jī)停下，老嗇子爬到車上，告別城市回家。

到家。老婆迎著他，問：“錢呢?”老嗇子沒好氣地說：“我花了?！?/p>

老婆不懷好意的嘿嘿一笑，說：“咦!浪擺一圈兒，還真開放了!……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那出手?你有那賊心，但沒那賊福。拿出來吧。飯還在鍋里給你扣著呢。”

堂屋又傳出兒媳婦的說笑聲，老嗇子往那邊瞪了一眼，掏出毛巾卷兒遞給老婆，到時房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