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近郊的一個度假村游玩,剛下車,就瞟見路邊的集市上有野菜賣。很快,幾個游客就把菜攤圍成了圈。我眼疾手快,把最后一把野蘺蒿搶在手上,還買了一把野芹菜和灰灰菜。
現(xiàn)在的菜市場,很難看到這種野生蘺蒿了,幾乎全是大棚里用化肥催出來的種植蘺蒿,那玩意兒白生生的,雖說又肥又嫩,味道卻寡淡得要命,而鮮嫩的野蘺蒿,吃起來又脆又嫩又香,那股濃香味兒,在口里縈繞不去。但回到家,才知道野蘺蒿和野芹菜買上當了,兩樣菜老得像稻草一樣沒法吃。買對了的,只有那把灰灰菜。時值谷雨,正是吃灰灰菜的時候。
在買灰灰菜時,我還有點猶豫,因為攤販說了句“跟莧菜的味道差不多?!闭f這話時,難掩對灰灰菜的不屑。我拈起一棵灰灰菜,聞到一股青菜和青草混和的氣味?;一也巳~摸在手上,有種沙沙的滑膩感,像是上面有層細細的灰粒。我想,這也許是灰灰菜名字的由來吧。
常聽人說誤食毒野菜中毒,我便上網(wǎng)搜索,發(fā)現(xiàn)灰灰菜不僅可食,時下還成為賓館、飯店筵席上的新寵?;一也?,古稱藜,是我們祖先最早認識和食用的野菜之一?!俄n非子·五蠹》一文中有句“藜藿(大豆葉)之羹”,指用藜和大豆葉煮成的菜羹;意為粗劣的飲食。這道古老的菜肴,本為平民菜,相傳古代帝王堯舜禹三帝,為體現(xiàn)與民同食而經(jīng)常食用,使其成為帝王餐桌上的“家常菜”。上世紀“三年自然災害”時,食物奇缺,灰灰菜成為人們果腹充饑的“主食”之一。
我把灰灰菜放在沸水里燙了燙,瀝干,用清水泡了一會兒,再加姜末蒜茸清炒。清炒灰灰菜,回味有點像莧菜,但口感比一炒就成了菜泥的莧菜更柔嫩,更有嚼勁。那股鮮嫩和清甜,有點像豌豆尖,但鮮味更濃稠些,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鮮味兒。
如此滋味鮮美又富營養(yǎng)的灰灰菜,怎么沒能廣泛種植,成為“家菜”和“家常菜”呢?我曾經(jīng)幼稚地以為,凡是沒被人類培植成蔬菜的野菜,都是被淘汰下來的植物。實際上,有些野菜天生適應自然天成的野生環(huán)境,有的野菜天生有種風骨,不甘受化肥和農(nóng)藥的蹂躪和摧殘。比如苦苣菜,在沒有化肥、農(nóng)藥的天然環(huán)境中,生長十分良好,但在施用氨水和硝胺等化肥的土壤上,便絕了跡。灰灰菜也許就是像苦苣菜那樣,不愿受人類蹂躪的野生菜。而蘺蒿、薺菜等野菜,即使委屈求全,接受了人工種植,也會改其質、變其味,失去了本應有的風味。